夜     思

文/雨下罗加    诵/老菩提

晚风先于暮色抵达，携着半缕未散的旧味。暮色揉碎流云，纺成蓬松的柔纱，轻轻覆住远山那道黛色的旧疤。残阳剩最后一缕暖，洇红了天边的霞，倒像你当年鬓边那抹胭脂，晕在时光的纸页上，拓着淡金的印，慢得像半句没说完的情话，悬在空气里，不肯落下。

我指尖划过屏幕里旧秋的剪影，你的笑忽然从光隙里跳出来：眉梢缀着星子的碎光，梨涡盛着风的轻吟。从前只当是寻常盛夏，如今才懂那盛夏的暑气早漫成心河的浅洼，一想便潮得呼吸发颤。原来相思是雨巷里撑伞的影，走不出，也散不去，早涝成无边的崩塌，漫过岁月的堤岸，再也收不回。

“夜合香满雨初醒”的诗句刚漫过唇颊，桂树便驮着满院旧年，循着香气攀援。记得你拢着围巾的薄纱，绒线在颈间绕成绵柔的匝，指尖比春柳新芽更温软，比松间明月更亮得痴憨。即便后来霜雪覆了天下，这暖意也没凉成冰碴；望月时眼里滚着星子的光，像你留的灯，始终没熄。我把回忆裹进棉絮，藏进暗匣，怕沾了尘埃，连你笑里藏着的星子似的黠，都要弄丢。你一笑啊，眉眼亮得能照见岁月的痂，这光景永远钉在我心尖的塔，风刮不散，雨打不塌，恰如我看你时，你也成了我眼底的风景。

钟摆敲散白日的喧闹，空屋只剩月光，轻轻拥着我的肩胛。思念是颗埋了许久的芽，借着旧风便冲破土坷垃，藤蔓缠着旧时的画，一寸寸往上爬，把褪色的轮廓又描成鲜活的夏。忽然想起那个雪夜：你敲门时，烤红薯的甜香裹着白哈，指尖还沾着焦皮的碎屑，一霎便暖透整个冬的孤寡。连纸袋上印的碎花纹，至今还夹在我旧年的笔记本里。这暖是偷来的辰星，后来才知，连偷来的片刻，都成了余生的念想。你说“早安”时，嗓音还沾着晨光的柔；你手织的毛线护腕，毛线松垮，还留着半截没藏好的线头，至今垫在我书桌角，裹过我握笔的手，绒线缝里还留着你绕线时的温度。可再暖的炉子，也填不满没你的空榻。那儿空得像野地的沙，只剩风呜呜地刮，捎不来半句你的话。

楼道里飘来似曾相识的步伐，我抬头，却见月光打湿了脸颊。你早不在此刻的光阴里驻扎，可旧痕一碰，心就乱成麻。呼吸裹着霜气，染红河颊，每想一次旧事，就多一分痴傻。流萤绕着雨丝，飞成朦胧的画，像在雨里一遍遍写你的名，一笔一划，都洇着泪的渣。相思早刻进骨头的碴，像豆子嵌在泥里，再也没法拔，连呼吸都带着你的牵挂。我站在窗前看雨，雨里全是你的影，你可在远方的光阴里，也偶然想起那年檐下共躲的雨？

直到晨光透了窗，才知天已亮。满身都被思念织成轻薄的纱，裹着我在空屋里孤零零地晃。没你的日子，风都裹着雪粒刮，刺得人心尖疼，连半句应答都卡在喉间，咽不下，也说不出。花瓣尖的露，像半句没说的话，颤巍巍悬在瓣尖，怕一落就碎了牵挂；也像我眼里没掉的泪，憋了整夜还在眼眶里打晃，怕一落就泄了所有的想。原来这漫天雨丝，都是天上垂落的相思碎碴，一滴一滴砸在心上。这雨是我的雨，这念是我的念，连疼都带着旧时光的柔，就像那只毛线护腕，还留着你绕线时的温度，没凉。

🖨出品 / 華 | 夏 | 之 | 聲
📝作者 / 雨下罗加
🎤誦者 / 老菩提 
🎹配樂／Q音
🖼圖源 / 網絡
          🖥編輯·製作 / 郡靑 艾果        
📠主編／囬眸一笑
🎧監製 / 山東壹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