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且把搅团话今昔
文/徐钦民
关于“搅团”这个关中通往传统农家饭食,一度竟成为了各类报章的热门话题。仁者智者各有见地。平民(特别是年长者)与美食家爱恨不同。其实。“搅团”由平民粗饭到今日餐桌尤物的过渡正是印证了时代的变迁与发展。
“搅团”顾名思义,就是搅做一团,我们家乡叫撒搅团,各地做法或有差异。但我小时,家乡的做法绝对是原始而环保的。一口黑老锅中,沸腾的水中均匀地撒下玉米面,搅得人双手持一柄长把柳木勺,在锅内顺时针(或逆时针)搅动。玉米面撒得差不多了,面糊也就稠了,搅得人也就越吃力,越吃力也就越用劲。扑嗵 扑嗵的节奏掀着粘稠的搅团在锅沿翻扬,常累得搅搅团的妇人气喘吁吁。男人在家会帮一把,也有妇人会专门让男人来搅,因为他们力气大,能搅到位,搅团搅到匀、细、稠中间没有小面疙瘩为上乘。
烧锅用柴火,有技巧会掌握火候的烧出的锅底不焦,搅团疙渣(锅巴)可取下一个混坨,黄干干,脆生生煞是好吃,是小孩饭后的美味零食。
搅团撒了半黑老锅,端来一个大黑瓦盆,注半盆清水,有瓦质或铁质的漏勺担在盆沿,舀起热搅团从中漏下,几十根条状搅团,随着铁匙在盆边划动而盘旅冷却变成“凉鱼”。
吃搅团时也要调好汤汁,酱红色农家醋水中漂浮着葱、韭、香菜等时令菜末。焯熟的荠菜、苜蓿或蔓菁菜碧绿惹眼,血红的油泼辣子和捣好的姜、蒜泥调在碗里,红、白、绿相间,还真是色、香、味俱全好吃食。
搅团虽好,但不能久吃,因为他不耐饥。人民公社时,农村吃粮短缺,终日以玉米为主粮。早饭熬轸子,玉米面黄黄馍(也可以叫发糕),午饭搅团,晚饭烩搅团,重复不变样。下地干的力气活, 不到半晌,撒两泡尿。肚子又咕咕响。许多壮劳力,对搅团是“深恶痛绝”的了。学生娃放学回家,看到又是搅团,哭叫跳闹着 不肯吃。和诗圣杜甫形容他小儿“愚儿不识父子礼,怒跳索饭啼门东”意境而“异工同曲”。
82年农村实行包产到户,从生产力、生产关系、生产资料实现了全方位改革。粮食的产量上去了,人们的吃饭问题也发生了质的变化。精米细面替代了粗茶淡饭。搅团渐渐远离了人们的饭桌。精美食品多了,劳动强度减了,带给了人们的是肥胖,高血脂等诸多负面效应。有医生劝告有些“三高”病人“啥瞎咧吃啥”。这个“瞎”正是指的粗杂粮及低热量食品 。而当年的粗茶淡饭重新因身体和健康原因受到青睐。
于是,搅团又回到了城里人,乡下人的饭桌上。只是做工麻烦而不能经常,大铁锅、长木勺不见了,代之是钢精锅、高压锅、燃气炉等现代炊具。于是许多卖搅团、凉鱼的流动摊点应运而生,蹬三轮车的妇女:“浆水胡麻热搅团”的广告词,招徕了不少顾客。许多卖搅团的食堂生意兴隆。堂而皇之够档次的饭店在风味小吃中,也有搅团,只是价格昂贵的多,反而成了“奢侈品”。当年“厌恶”搅团的人,也喜欢吃渐次稀缺的搅团。时间演绎着历史,事物发展的抛物线使很多东西又回到了起点。搅团这个农家粗饭过渡到了显贵的餐桌尤物,是我们没有想到的。你现在给农村人说,城里一碗烩搅团要六元钱,他们一定会瞪眼咋舌不相信。

作者系周至县教育局原副局长,《盩山厔水》杂志名誉社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