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 举 的 重 量

文/湘西山鬼（湖南）

他们把每个黎明揉碎

掺进粥里，熬成不会烫嘴的温度

我却扒拉着碗沿说

这稠度困住了想飞的勺子

他们把咳嗽憋在喉咙中长成不会扎人的刺

每当我摔门而去，那些刺

就在背影里悄悄舒展成托举的形状

他们把工资条上的数字塞进书包

我摸着口袋里的新橡皮

以为那是他们从生活里抠下的吝啬

他们把深夜的台灯拧到最暗

让光只够照亮我笔下的习题

自己却蜷缩在阴影里

像块不忍融化的冰糖

我却嫌那光不够亮堂

他们把脊背弯成了拱桥

我踩着桥身奔向对岸

以为那弧度是他们站不直的懦弱

直到某天我回头看见桥板上的裂纹

渗出当年没看懂的月光

而我踩过的每一步

都刻着托举的重量

没有灵魂的花

文/湘西山鬼（湖南）

标价签在蕊心抽芽，每片瓣

都就着币值生长

虚荣。是头顶唯一的朝阳

目光一直在价目表上

游走。青春已提前打包

兑换成心跳的汇率

她们收集名牌香水

用露水掩盖根的干涸

土壤里只有欲望蚯蚓在蠕动

橱窗是她们的花圃。姿态

依行情修剪。且只为

高价采撷绽放

夜色清点着她们的价值。每一朵

都在交易中枯萎。只剩空壳

高高地悬在世俗枝头

听   秋

文/湘西山鬼（湖南）

风把梧桐叶揉成碎银。蝉鸣

卡在枝桠缝里

像半截没听全的传说

暮色沉下去。苔藓顺着墙根

爬过第三块结霜的砖

黑时光趁机晃过锈蚀的刻度

远处山野种菜人

的影子，被黄昏拉得很薄

侧耳倾听，能听见种籽

在地底发芽的轻响

瓦檐下挂着的红辣椒

风干的脸蛋堪比夕阳

篱笆外的狗吠被露水打湿

压弯了草叶。墙角那丛野菊花

把最后一缕香藏进深根

新凉入梦时

文/湘西山鬼（湖南）

被秋风剔瘦的枝桠用枯骨敲打

冰凉的窗玻璃。梦

从腐烂的褶皱里翻出

半张写满候鸟尸斑的信笺

月光顺着墙缝的脉络往泥土里浇灌

液态寒意。夏的残骸

在积灰角落拼凑黄昏的轮廓

断翅的影子从衣柜深处爬出，用利齿啃食

缠绕在床脚的鼾声

从天花板的缝隙坠落的碎屑

砸伤生锈了的黎明。记忆的网

在梦里越收越紧，勒痕

酷似一串风干的雁鸣

倒置的秋天漏下带霜锋刃，枕头下的碎光

在黑暗中疯长

而那些试图逃逸的蝉蜕

早已风化在镜中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