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后潜伏记
(节录自徐佩珩回忆录《逝水留痕》)
文/徐佩珩 图/龙莆尧 编辑/谦坤
(四十五)
在我父亲居住的小巷的巷头,住着一个叫阿福的农民,他生性凶恶,是一个众人皆知的从匪。他那双凶狠的眼睛时时放着凶光,有如利剑一般,我最怕见到他。他妻子倒是一位善良的人,她看不惯丈夫的行径,搬回到娘家去住了。有一天,我抱趣飞去母亲处玩,回家时,经过他门口,看见他持枪坐在厅门口的门槛上,趣飞要进去玩。开始,我没发现他持着枪,而与他的房屋相通的另一间房屋里,住着肖容嫂一家人,趣飞有时去她家玩,我的脚还未踏进门口,便听见他恶狠狠地大喝一声,我顿时被吓得心头卜卜乱跳,赶忙走开了。后来我才得知,一伙土匪绑架了笔村乡的三个男女教师(当地话叫标参),“肉参”就关在阿福家里。过了几天,我抱着趣飞站在父亲屋门前,突然看见三个蓬头垢面的人赤着脚走上巷来,他们惊惶失措的问我,巷尾能不能通出公路,我记得,巷尾有一堵矮矮的围墙,跃过围墙进入祠堂的厨房,再翻过一堵矮墙便是一个小树林,穿过小树林便可出公路了,而这一带十分清静,没有什么人行走,正是逃跑的好路径。我指一指巷尾,点一下头,示意她们快走。他们走后,我默祷上天庇佑,让他们能逃脱罗网。岂料上天不庇,走不多远他们又给捉了回来,土匪将他们毒打一顿之后,转移到别处囚禁,后来结果如何,我便不得而知了。在沦陷区里,横行霸道的事儿多着呢。
回夏园居住这些日子,我深深感到,乡村老百姓的生活大多数都是苦的,乡村里开设的烟馆和赌档,更使不少穷人雪上加霜,很多人因为穷,才去赌,希望博取赢钱,一夜暴富,谁知十赌九输,泥足愈陷愈深。没有现钱,便拿家中值钱的东西去典去当,夏园便有一间典押的铺子。
趣飞会走路了,不能老把她困在屋里,烟馆、赌档、及小商铺空阔的地方多,我们母女经常在那些地方穿插留连,见惯了赌徒们输钱后的愁眉苦脸以及烟客的有气无力。有一家叫“灼记”的洋货店,为了赚钱,竟购买了许多黄色书刊回来推销,真是国家将亡,尽出妖孽!看着他们民族意气全无的样子,我的心实痛楚万分。
距上次阿龙到沙坪领取经费差不多一年过去了,我们的经费已几乎用尽,我们三番四次催总台汇款,但总台都不理会。其实,我们第一次上韶关领取的是过了期的经费,第二次到沙坪领取的经费,虽说是一年,其中一半也是过了期的,真正属于未来的经费只有半年,这时,我们的生话费用也成了问题,没奈何,我们只好向母亲求援,深明大义的母亲向我们伸出了援手。
我们愈接近胜利,伪报章却愈吹嘘他们打大胜仗,不过明眼人都可以嗅到味儿,知道敌人快要灭亡了,我按捺不住心头的兴奋,与一位叫阿玲的堂嫂打赌,我说日本鬼子不会超过农历八月便要退回老家了,她不信,她说如果我赢了,愿意输给我一碗鱼包,鱼包是当地出产的一种用鲮鱼肉做皮,鱼肉、鲜虾、蜡味做馅的美食。果然,轴心国的意大利首先败倒,其次是德国的灭亡,最后日本也不得不于1945年8月14日宣布无条件投降,大东亚共荣圈的梦幻彻底毁灭了。我们的祖国获得新生了!中华民族求得生存了!消息传来,真使我欣喜若狂,我搂着趣飞在跳跃,大喊:“我自由了!可以飞翔了!”从1938年6月进入模范团到迎来最后胜利,我已舍生忘死战斗了7年多,见到自己为之奋斗的目标已经实现,每天都处于高度紧张的我,能不如此兴奋吗?
抗战胜利了,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在这之前,因电源问题,我们与总台的联络已中断了一段时间,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和总台取得联络,于是阿龙便自己出广州找关系,我仍留在乡间。
抗战胜利了,那些伪军汉奸之流,很多都躲起来了,甚或逃亡到香港或澳门去了,而另一些有野心的人,却妄想在胜利中浑水摸鱼,捞一把果实。日本宣布投降没几天,夏园村有几个有钱有势的子弟,聚合了十多人,拼凑了十几条枪,他们自称是什么自卫游击队,一行人走路上萝岗找钟锡容的游击队,企图让钟锡容收编他们,承认他们是正式游击队,以获取一点胜利的果实。这班乌合之众,事先并没有知会钟锡容,当他们行至萝岗附近时,让钟锡容的弟兄打了个伏击,一听枪响,这班乌合之众即各自逃奔,曾经出来活动过的,晓得找到好的地形隐蔽,头一次出来走动的却不知如何是好,呆站着等人射击,结果一个叫红毛的人当场被击毙,遗下新婚不久的妻子阿玲。另一个叫阿栋的受了重伤,回家后即不治身亡,遗下妻子及一男一女两个子女。还有一个叫阿璋的,吓得躲在一个地方,一天一夜还不敢出来。后来虽然知道误会了,但追悔也莫及了,事后没有追究任何人的责任,死的自认倒霉罢了。(未完待续 欢迎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