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元袱纸:一笔一画连九代》
作者:杨廷付
七月半的风,总带着点温凉的意。衣柜顶的旧木匣刚打开,艾草的淡香就漫出来——那是妻子去年裁好的袱纸,方方正正叠着,边角还压着她绣的青荷,针脚里藏着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我握着外公留下的狼毫笔,砚台里磨的徽墨泛起细润光泽,墨香混着纸钱的草木气,忽然就晃见小时候的光景:外公坐在堂屋八仙桌旁教我写袱,父母在旁静静陪着,父亲帮外公把散在桌上的纸页理齐,指尖还沾着田埂的泥土,母亲则把泡好的粗茶放在外公手边,瓷杯碰着桌面,发出轻细的声响。
外公说:“这纸上的称呼,可不是随便画的,一笔一画都牵着咱们的根。往上数九代,往下数九代,漏了哪个,都不算把‘家’字写全喽。”他的手曾种过一辈子田,指节粗得能看清纹路,握笔时却稳得很,每一笔都压得纸微微发皱。
先写“显考显妣”,是父母的讳。笔锋刚落,父亲在地里教我拔草的模样就撞进心里:“草要连根拔,才不占稻子的养分,做人也得实打实。”母亲坐在油灯下缝补衣裳的样子也清晰——她不识字,却总盯着我写的字笑:“像外公写的那样,端端正正就好。”如今纸面上的墨字被眼泪洇开一小片,我赶紧用指腹蘸了干墨补描,好像这样,就能把双亲的影子留得更久些。
往上是“祖考祖妣”,外公说这是你父亲的爹娘。他常讲起祖爷爷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杂货的事,说祖奶奶总把省下的糖留给孩子;祖姥姥的针线笸箩里,永远有给小辈备着的虎头鞋。那些没写进书里的日子,都被外公一句句装进了我的记忆里。
再往上写“曾祖曾妣”“高祖高妣”……每多写一个称呼,就像跟着外公的话往时光里多走一步。曾祖公据说会编竹篮,编的筐子又结实又好看,邻里都来求;高祖公传下来的那把旧锄头,木柄被磨得发亮,父亲生前还用过它翻地。写到“鼻祖”时,笔突然停了——这是咱们家最远的先人,外公也说不知他的模样,只说“肯定也是个勤快人,不然咱这根传不到现在”。可我知道,他的劲儿,早顺着血脉,融进了我握笔的手、父亲扛过的锄头里。
写完上九代,砚台里的墨剩了小半。恍惚间,好像又听见外公在耳边说“往下写写,给后来的娃留个念想”。于是添上“一祀男(女)”——在先人面前,我还是那个趴在外公膝头问“‘祀’字咋念”的孩子,总盼着他们能再摸一摸我的头。接着是“二祀孙”,想象将来有个小娃捧着这张纸问我“这俩字念啥呀”,就像当年我扯着外公的衣角追问;再往下,“三曾孙”“四玄孙”……直到“九耳孙”——这最远的娃,我未必能见到,可我在纸上端端正正写着的,不只是称呼,更是想告诉他:你看,咱们家的根,从鼻祖到你,从来没断过。
风从窗缝钻进来,烛火晃了晃,袱纸上的字忽然有了温度。原来这七月半的袱纸,不是写给先人看的,是写给自己的——记着父母的踏实、外公的叮嘱,记着上九代人传下来的勤与善;也是写给后辈的,告诉他们,咱们的来处在哪,该往哪走。
我把写好的袱纸叠进箩筐里,妻子绣的青荷还在边角轻轻翘着。烛火映着那一串称呼,像串起的线,一头拴着遥远的先人,一头牵着未来的孩子,而我,就站在这中间,小心翼翼捧着这份父亲传下来的“家”。
七月半的夜,没有半分凄清,只有香烛的暖,和袱纸上一笔一画的念想——最好的思念从不是哭,是记得父母的模样,记得外公的话,把上九代的本分,传给下九代的人,一代又一代,咱们永远是一家人。
作者简介:杨廷付,男,汉族,出生于1966年1月,江西修水人。爱好文学喜欢写诗词、散文,作品多年前发表于《温州晚报》《温州都市报》最近作品发表在《世界文学》《大湖文艺》《青年文学家》、《枫林诗刊》等。现为《世界文学》签约作家,《青年文学家》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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