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栗荫下的记忆
李 庆 和
我们小区的公园宛如一座微型植物园,各类树木在夏日里舒展着不同的风情。今晨漫步时,我忽然在公园角落发现了那棵被冷落的栗子树——它宁静伫立在疏于打理的篱笆旁,毛茸茸的青果已挂满枝头。
这棵树瞬间叩开了我记忆的闸门。我的故乡在层峦叠嶂的大山脚下,大伯春广家就有一棵高耸入云的栗子树。每年深秋,大娘总会送来满满一碗油亮的栗子。母亲用铁锅细细翻炒,栗壳爆开的脆响伴着香甜气息,是我们童年最珍贵的零嘴。冬日里,我们几个发小在树下搂草时,若谁从石缝里觅得一颗遗落的栗子,必定小心翼翼地掰成数瓣,让每个人都能尝到那口珍贵的甘甜。
六十年代中期,我和二弟庆波将两株栗树幼苗从大山移来,栽到我家菜园的土井旁。八十年代初,它们已亭亭如盖。记得八四年秋日,我带着两个女儿回乡探亲,父亲每日都会摘下几颗未成熟的青果,让母亲埋在灶膛余灰里煨熟。女儿们围蹲在灶前,等着那声"噗"的爆裂声响起。至今她们仍记得焦黑硬壳里软糯的甜蜜,记得奶奶沾着炉灰的双手和慈爱的笑声。
八十年代中期,家里经济稍宽裕时,我休假时偶然提起想买些栗子带回青海。当晚,春强大叔就提着满满一布袋新栗上门,坚持说是给孙子们的礼物。推辞间看到他皴裂的手掌和洗得发白的衣领,我悄悄将钱塞进他的布袋深处——这些栗子不知要弯腰拾捡多少清晨,又是他们家不舍得吃的珍藏。
去年金秋,我们专程驱车前往京郊深山。果农老伯笑着教我们辨认成熟的栗苞:"要挑开口笑的,像这样微微裂开的才甜。"山风拂过栗林,带刺的果实在阳光下如翡翠摇缀。虽然采摘价远胜市场,但想起故乡那些将栗子一颗颗攒起来换油盐的乡亲,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偿还?
晨光透过小区栗树的枝叶,为毛刺包裹的青果镀上金边。我轻轻触摸这些蓄势待发的生命——它们用坚硬的铠甲守护着内心的柔软,恰似那些深藏在岁月里的温情,总以最质朴的方式,孕育着穿越时空的念想。
二0二五年八月三十日于廊坊

作者简介:李庆和,男,山东临沂人,五O后,在兰州从军,参加援老抗美,后转业青海油田工作,现退休定居北京。

编者简介:艾兰,本名王凤,曾用名蓝雪花,山东临沂人,1979年生于山东德州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