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七夕,单位同事聊这日子的说法,比小菜园里的菜畦还密,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跟园子里的麻雀似的。有人说这是小年轻的“情人节”,攥着玫瑰恨不得举到天上去,那花瓣贵得哟,能换城里菜市场半筐西红柿——我琢磨着,半筐西红柿能炒三盘菜,玫瑰能当饭吃?还有人说,这天得盼俊男靓女看对眼,把“一见倾心”熬成“一辈子相守”,跟熬绿豆汤似的,得慢慢炖;更有人说,该留给夕阳下的老两口,你扶我过门槛,我帮你理衣襟,把日子磨出的温情晒在风里,比晒被子还暖。
这些我都闹不懂——妻在异地,我在远方,昨儿视频还说小区门口有卖老百姓自家种的茄子,紫莹莹的招人疼,“你最爱吃的烧茄子,等你回咱就做”。视频关闭后,我就往门外的小菜园瞅,那儿也有棵茄子秧,“紫胖子”正蹲在那儿,圆滚滚的,紫缎子似的皮上还沾着晨露,跟妻说的模样差不离。旁边的黄菇娘架也争气,挂着串串“小灯笼”,橙黄的皮透着亮;果然,今儿中午桌子上就搁着这盘“小灯笼”当小菜,咬开时清甜裹着点阳光的暖,连籽儿都带着脆劲儿。工作拴着腿,玫瑰是没处递,团圆也盼不来,更不是牵手散步的老头,我倒像园角那棵丝瓜藤,不凑热闹不缠人,只顺着竹架慢慢爬,爬哪儿算哪儿。可瞅着这茄子、想着盘里黄菇娘的甜,心里倒暖烘烘的——也算借着园里这些活物,跟妻挨了挨边。今儿个就想轻轻来、轻轻走,别惊着叶尖上打盹的瓢虫——它睡得正香,跟揣着蜜似的;也别扰了土里冒头的嫩葱,刚钻出来的芽儿嫩得能掐出水;更别碰着那“紫胖子”和黄菇娘的藤,得让它们好好长,等周末再摘些,把菜园的鲜气多留几天。
要说这天也怪,前儿个冷得我把秋裤裹得像卷棉絮,走路都不利索,今儿个太阳倒跟撒了欢的猴子似的,把秋日该有的“清清爽爽”全烘没了!赶紧褪秋裤,动作比剥玉米皮还麻利,手指头都带风;换上半袖一甩胳膊,风顺着袖口往里钻,那凉快感,比初秋喝碗凉绿豆汤还舒坦,浑身的毛孔都透着劲儿!
午饭后,我踱进小菜园的土道,脚底下踩着软乎乎的土,先往黄菇娘架那儿凑——串串“小灯笼”还在晃,有的刚转黄,带着点青涩的透亮;有的已经橙得发亮,薄皮儿绷着饱满的果肉。伸手碰了碰,比中午盘里的还软和,指尖沾了点细绒毛,痒乎乎的。再挪到茄子秧旁,“紫胖子”又鼓了点,叶缝里藏着的小茄子,嫩得泛着浅紫;叶上的晨露早被太阳晒没了,只剩圈淡淡的水痕。往前瞅,满眼里都是活泛劲儿:黄瓜架上挂着一串“小绿胖”,个个顶花带刺,肚子圆滚滚的,跟刚吃饱饭的娃娃似的,风一吹就晃悠,像是冲我摆手打招呼;豆角串垂下来,绿得发亮,跟抹了油似的,风一吹就轻轻晃,嘴里像念着顺口溜:“我长,我长,长得比筷子长,炖肉烧汤都倍儿香!谁不夸我味道强,我就跟谁比谁长!”
西红柿最逗,青的还躲在叶子后面“害羞”,露个小脑袋偷偷瞅我;红的倒大大方方,脸蛋儿红扑扑的,跟抹了胭脂似的,有的笑裂了缝,露出一肚子亮晶晶的籽儿,像撒了把小珍珠,闪得晃眼;最泼辣的是辣椒,绿的、红的挤在一块儿,个个尖着脑袋,跟吵架似的比劲儿,仿佛在喊:“我辣!我最辣!谁敢把我下锅,得配碗白粥压一压!不然辣得你直蹦跶!”我蹲下来,指尖蹭过黄菇娘的薄皮,那股软乎乎的触感裹着细绒,忽然想起中午咬开时,清甜在嘴里散开的劲儿,连呼吸都带着点甜香;又碰了碰茄子皮,滑溜溜的——妻烧茄子时总爱把皮削了,说这样更软和,她总记着我牙口不好,连削茄子皮都要顺着纹路,怕削厚了浪费。
风过叶隙,沙沙声裹着菜香飘过来,混着黄菇娘那股子软乎乎的甜;风晃着菜叶擦过我的手背,跟小猫爪子挠似的,痒到心里。伸手摘根顶花带刺的黄瓜,不用洗,直接咬一口,脆响在园子里飘开,甜汁儿顺着嘴角往下流;又摘了颗熟透的黄菇娘,捏在手里软乎乎的,剥开薄皮时,细绒粘在指腹,送进嘴里,还是中午那股清甜,却多了点风的凉劲儿,籽儿的脆感更明显了。
转着小菜园徘徊了几圈,在黄菇娘架和茄子秧旁多站了会儿,才轻轻踱出菜园,跟来时一样轻手轻脚,怕踩着刚冒头的草芽。日头慢慢偏西,袖口还沾着点黄瓜的清苦气和黄菇娘的甜香,兜里揣着刚摘的两个小西红柿、几颗黄菇娘——红的透亮,橙的晃眼。想着晚上跟妻视频,先把镜头凑到黄菇娘跟前,让她瞅瞅这“小灯笼”多精神,再跟她说:“今儿中午吃了,比咱老家院儿里的还甜些。”没赶七夕的热闹,倒守着一园菜香过了半天,风再吹过来时,仿佛还带着茄子的紫香、黄菇娘的甜,落在心上,软乎乎的,跟揣着园子里的太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