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赌坊暗潮生
夜色下的城西赌坊，如同一个喧嚣而污浊的漩涡。劣质烟草的气味、汗臭、铜钱的锈味以及一种疯狂的、孤注一掷的热浪混杂在一起，几乎令人窒息。阿四缩在门口角落的阴影里，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白天在“清心斋”后巷搬箱的伙计。
那伙计唤作癞头三，此刻正赌得眼红，额上青筋暴起，将最后几个铜板拍在“大小”的赌桌上，嘶吼着：“大！大！他娘的开大！”
骰盅揭开，一二三，小。
癞头三如遭雷击，瘫软下去，被旁边的人嬉笑着推开。他骂骂咧咧，双眼无神地在赌坊里逡巡，似乎还想找翻本的机会，却囊空如洗。
阿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裴先生悄然出现在赌坊另一头，隔着攒动的人头，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妄动。裴世安换了身更破旧的短打，帽檐压得更低，仿佛只是个看热闹的闲汉。
癞头三跌跌撞撞地挤出人群，朝赌坊后门走去，那里通向一条更肮脏狭窄的小巷，是赌徒们撒尿和私下“解决麻烦”的地方。
裴世安对阿四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巷内昏暗，只墙角一盏煤油灯投下昏黄的光晕。癞头三正对着墙根撒尿，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运气。忽然，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啪”一声落在他脚边的污水里。
癞头三吓了一跳，尿意全无，警惕地回头。
裴世安站在阴影里，声音沙哑低沉：“兄弟，手气背啊？”
“你…你是谁？”癞头三盯着那钱袋，眼神贪婪又惊疑。
“想不想翻本？顺便再赚点酒肉钱？”裴世安不答反问，脚尖轻轻踢了踢钱袋，里面银元碰撞发出诱人的轻响。
癞头三咽了口唾沫：“怎…怎么赚？”
“问你点事。‘清心斋’后巷，今天下午，那箱子里…装的什么？”裴世安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压力。
癞头三脸色唰地变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什…什么箱子？我不知道！我就是个搬货的！”
“搬货的，也知道搬的是石头还是金子。”裴世安缓缓上前一步，身影在窄巷里显得极具压迫感，“茶叶？嗯？什么茶叶那么沉？值得刘掌柜亲自盯着？”
“我…我真不知道…”癞头三眼神闪烁，脚下却像生了根，离不开那袋银元。
“是枪？还是烟土？”裴世安逼近一步，语气骤然森冷，“或者…是更掉脑袋的东西？”
“不…不是…”癞头三冷汗直流，猛地摇头，“是…是‘硬货’…‘南边’来的…刘爷不让多说…”
“南边？”裴世安心头一凛，“什么人来接的？那个戴呢帽的？”
“好…好像是…洋人…”癞头三哆哆嗦嗦，“刘爷对他们客气得很…但具体啥来路，我真不清楚…大哥，我就混口饭吃，您高抬贵手…”他猛地弯腰抓起那袋银元，转身就想跑。
就在此时，巷口突然传来一声厉喝：“癞头三！你他妈死哪儿去了！”
是另一个粗豪的声音，带着“清心斋”打手特有的蛮横。
癞头三如蒙大赦，连滚爬爬朝巷口跑去：“豹哥！豹哥我在这儿！”
裴世安暗叫不好，一把拉住阿四，疾步退向小巷更深处的黑暗之中，紧贴着一堆废弃的竹篓后。
脚步声急促而来，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带着两个跟班出现在煤油灯光下，揪住癞头三的衣领：“磨蹭什么！刘爷叫所有人回去！妈的，好像出了点岔子，风声紧！”
“豹哥…刚才有人…”癞头三惊魂未定，想指向身后，却发现黑暗中小巷空无一人，只有那袋银元还死死攥在他手里。
“有人个屁！快走！”那豹哥不耐烦地推搡着他，几人匆匆消失在巷口。
竹篓后，裴世安和阿四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远去。
“‘南边来的硬货’…‘洋人’…”裴世安喃喃自语，眼神锐利如刀。刘明轩的生意，竟然牵扯到了境外势力！这远比私贩烟土军火更为严重！
“裴先生，现在怎么办？”阿四小声问，心还在狂跳。
裴世安沉默片刻，眼中闪过决断：“刘明轩已被惊动，必会加强戒备，甚至可能转移赃物。我们必须抢先动手，不能再等！”
他看向阿四：“你立刻回客栈，收拾东西。我们今晚就换地方。”
“那您呢？”
“我去发一封电报。”裴世安的目光投向省城电报局的方向，语气凝重，“是时候，请能破局的人来了。”
这场私人恩怨，已演变成一场涉及更深、更黑暗势力的漩涡。他需要更强力的援手，需要足以撼动盘根错节网络的雷霆之力。
夜色更深，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省城看似平静的夜空下悄然酝酿。最终清算的时刻，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逼近。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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