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家的时候（第四章）/胡显波

       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哥三个所处的人际环境有别，成就的人生观差之千里′。

       显祥接触的都是些号令三军、运筹帷幄的将帅之流，成全了三弟内袖乾坤、处事不惊的性格。突然遇之而不怒，无故加之而不惊，是纯牌中庸之道的崇尚者。

       常跟我在一块堆儿打连连的净是那些个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游弋江湖的好汉帮。对我自个儿的定位应该是啸聚山林、草莽村夫一个，为人处事由那股子匪气凝析出来的霸气。

       村子里看似不起眼的校长一干就是半辈子，这可是好汉子不希干，赖汉子干不了的差事。没点儿霸道劲儿，那些个尿尿嚎嚎的屯大爷熊也给你熊黄铺儿。

       大哥的人生观受正统思想熏陶，办啥事都有根有梢儿、有板有眼儿的。不与愚顽为伍，邻择文人雅士，举止言谈温文而雅。就是有点一条道儿跑到黑。弟妹们表面不说，背地里议论大哥，念书把人念傻了。

       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无论谁去大庆他家，他都怕你回去不买火车票，蹭火车坐，沾共产党一分钱光。再没功夫也得去火车站给你起张票，送上车。好象他尽到了鉴督责任，这才放了心忙他的去了。

       大哥在教育处政工组组长的位子上有几个年头了，分管教师的调出调入，实权派。换别人是个肥缺儿，可清心寡欲的他干，不但没捞着啥油水，倒成了得罪人的差儿事。他的信条是无私花含露，权势草头霜。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咱不图希那个，外财不富命穷人。

       老同学关键是桦川县平山镇中学浯文把关教师，为调他大哥劲儿可没少使，自己还倒搭了不少钱才调入大庆。为大庆又挖来个人才他感到值个儿。

       出于感激，关键将装了一千元的牛皮纸信封偷偷放在他家茶几上转身下楼了，大哥发现后从窗户给他扔了下去，只收了他家自产的二百头大蒜。

       炼厂职高校教师刘金柱的老婆出轨，色胆包天的那对狗男女一时大意被刘金柱外出回来堵了个正着，搏斗中奸夫丧命。大哥爱喜他是个人才，忠正厚道，以大庆人大代表的身份四处奔走呼号，硬是从风眼里将刘金柱捞了出来。

       事后刘金柱赠予重金，被大哥一口回绝，正告他:"我敬重你的才华、人品，而不是这丰厚的酬金。

       教育 处里头头付处长的小舅子连小学都没毕业就接了他老丈人的班。也想靠他姐夫这棵大树，挤进大庆的教师队伍。付处长知道大哥不懂人情事故烟火不进。只好单刀直入，这个很可能爬上正处长宝坐的付处长掰开饽饽说馅:"张全是我内弟，别说别的他就是要来咱这儿，你给从中打一个迂回，办成了你好我也好，否则……。

       付处长话里有话，顺着他海阔天空，否则日后非给眼罩戴不可。这不以势压人吗，黑瞎子敲门熊到了。

       顺着好吃横着难咽，让大哥做权势的傀儡，可能吗！他不软不硬地回敬道:"政策是处里头常委会集体敲定的，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你说呢，处长。"本以为拿大话能镇住大哥，结果造了个灰头土脸，碰了个软钉子。

       教师进修校收发室斜对门闲置的办公室里，闲居着让人整下去的大哥，眼前一会儿是整他的那个人，一会儿又是父母、二弟，极不稳定的情绪让他心里刀绞魔乱的。

       四个月前被他得罪过的那个人搭进去了自个儿老婆，到底巴叽上了教育处的一把手。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把大哥一撸到底，沦为一介草民。

       无所事事、郁闷盈怀、投诉无门的大哥，将近一年没回老家了。以前回老屯都是风光八面，如今可道好，成了官场上的落汤鸡。羞见江东父老。见着父母弟妹，说个啥呀。警察遇大兵，有理说不清啊。

       可别让家里的人也跟着牵肠挂肚了，本来就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还真是有家难奔有国难投了。唉！跟徽钦二弟似的，暂且窝憋着坐井观天吧。大哥在那儿自我解嘲。

        六五年大庆于老屯召去好几个合同工，跟大哥走得最近就是那两个沾亲挂拐的郭二牤子和马二山东子。

       再过两天郭二牤子就要回老屯休探亲假了，他在教育处翻了个遍也没看着大哥的影儿。一打听才知道被人家起出去了，在进修校打杂儿呢。

       进修校废弃的办公室里，他找到了大哥。本来性体就说打就捞好打抱不平的二牤子，立马就要去找人，收拾收拾这个王八犊子。

       大哥横巴竖挡着不让，推推搡搡拽到商场勿忙给爹妈买些吃喝，让他给带回去。起了票给他送上车，并一再嘱咐到家千万别胡咧咧，不是啥光彩事儿。

       口袋嘴能扎住人嘴能扎住吗？本来郭二牤子就是一个破车嘴，外号大广播。没几天功夫，有关大哥的那点事儿便成了老屯街头巷尾大伙谈论的话题。有关的闲言碎语灌满了我一耳朵。

       游子荣辱事，父母犹挂怀。街房邻居说啥的都有，耳蒙蒙地知道一支半截的妈，急得满嘴大泡，我也急得没着没落的。第二天我便登车去了大庆，一探虚实。

       这么多年哥俩个还是第一次推心置腹地促膝谈天，自打走出学生门哥仨就各自为政、独霸一方，人生观已成定势，谁能说服得了谁呀。

       对大哥死撞南墙的犟劲儿，我是不能苟同。这次让人家硬掐脖给刷下来，我觉得与他一条道跑到黑能没关系吗？他正在气头上，还不能深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法劝劝、给他点安慰，以宽其心。

       哥俩儿喀唠得正来劲，趁这个节骨眼我才把我为人处事的臭理论向大哥抖落抖落，就是没挑明:你呀，哪都好就是办事太死性，往后得改改呀。

       我说:"大哥，你知不知道《易.系辞下》里有这样一段文字，尺蠖之曲，以求伸也。龙蛇之蜇，以存也。精义入神，以至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听后，大哥让我接着说，我就高骑驴，讲了我依此信条游戏人生的阅历。

       村子里头儿的头头脑脑，惹不得。在他们跟前装点儿熊不亏。赶上心眼子顺了，就大笔一挥，花销胀包也不是事了，认为该花。否则报销的票子查个六门到底，按葫芦抠籽、鸡蛋里挑骨头。

       教委那儿得罪不起，别看庙小，各路小神神通都不小，想让你翻船那是易如反掌的事儿。

       地赖子那儿可就另当别论了，这种人是惯不得的。见图毕不拿有罪，是他们整事儿的信条，专找软柿子揑。要是被他们熊上，能给你作黄天。

       就是靠这个护身符，我才得以天下太平。

       让大哥没料到啥事都马大哈、不修边幅的二弟，还有这样道行。在户不过百、人不过千的老屯，竞能左右得了村上的各路神圣。

        大哥说:"咱哥俩儿虽说政见不一，但你的见解不无道理。这回从中吸取教训，可不傻乎乎地凿死卯儿了。回去你告诉爹妈、你也给我记住今天大哥说的，咱哥们不是坷垃，一定能有翻身的时侯。

       我暗自高兴，看来我下的这付药是对症了，大哥开窍了。

       人各有志，大哥就是凭这股子犟劲儿撞倒了南墙，反过把来了。

       邪不浸正，那个靠歪门邪道爬上去的处长官命也真够短的了，还没干到一年就滚犊子了，大哥又被重新启用。先后任过四中校长，职业高中校长，在大庆第六十高级中学校长的位子上退下来，平安着陆，给自己奋斗的一生画上一个满意的句号。（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胡显波:一生从事乡村教育，诗词、文学爱好者。中华诗词学会、黑龙江楹联、哈尔滨诗词楹联学会、呼兰楹联学会会员，萧乡诗社、萧乡文学社社员。著有《古月园诗稿》一书。诗歌作品多被全国各诗词刊物征用，在全国诗词大赛中多次获奖。其中七律《云南陆良八老》一三年被中央台中宣部时代楷模发布厅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