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你一万年
文/雨下罗加
第一片雪吻过檐角旧瓦,瓦楞兜住整冬的絮语,软得像你当年埋在梅下的碎念。指尖轻触木梁时,月正悬在刻痕上。那是你跂足踮着时光刻的温柔,岁序的灰洇透木纹,年轮一圈圈漫展,竟把“等”字绣进木头的骨血里,摸上去还带着你指腹的余温。惦念压在枕下数载未凉,梦魂总浸着你发间香胰,缠着梅魄岁岁不肯散;风从你归处来,裹了江南的雨软、塞北的雪凉,偏未裹“就回”二字。窗棂相撞的轻响总错认是你叩门的温软,慌忙抚向领口的蓝布条。绳结留着指尖的曲痕,布边磨出细毛,染过几季梅香的浅淡,触到的却只有满室空寂,连风都嫌我等得久,转个弯绕檐而去时,还带起案上信纸的角,像替你翻了翻我没写完的惦念。庭院腊梅又绽了,是你亲手种进岁月的约定;老钟摆摇瘦多少黄昏,摆锤红绳是你绾的念想,线边磨出细绒,绳尾沾着当年梅瓣的浅黄,每晃一次,梅瓣蹭过钟壁的轻响,都像你当年替我拂去发间落梅的声,软乎乎裹着旧年温软。春蝉敛了声落进尘里,夏星垂了眸沉进池里,秋雁驮着霞飞向远里,我守的承诺比梅根更沉更稠,在时光里泡得发暖。

信纸堆了半箱,最上层夹着你赠的小雏菊,花瓣脆得要化进时光里。不敢换信封,怕新纸的白覆了你来时地址的墨。墨晕的边缘还留着你按过的指印,我摸了又摸,纸边揉出的软里,像还裹着你当时按印时指腹带的梅香暖。笔尖落下,字迹晕开又干,像到了唇边又咽回的私语:“今日腊梅开了一朵,和去年你见时,分毫不差的模样。”旁人说一万年太长,长到海枯成尘、星辰褪色,可我抬眸时,每颗星都映着你的笑眼,替我数遍朝暮,替我记着“梅香最耐等”。有时对着空院发怔,疑心记错了归期,鼻尖蹭到梅香才恍然。你说的“耐等”,原是让梅替我们守着光阴,把日子熬成带香的糖。春英落时,我用竹片轻轻拨松梅根的土,把花瓣一片片摆进去。像你当年教我摆梅枝那样,怕风卷走这点香,梅香裹着花香,风过便觉你该闻见这岁岁清欢,该知我把春天埋进了梅下,等你回来一起挖;秋叶黄时,我蹲在阶前挑最完整的叶脉,用你留下的旧毛笔,在叶脉背面描极小的“安”字。怕你拆信时看不见,又怕字大了遮了叶脉的纹,叶脉记着时光,风来便觉你该看见这朝朝暮暮,该知我把秋天绣进了信里,等你回来一起读。

或许某阵风会换了模样,携着你的松木气息,拨开人群朝我走来。那时我不慌说“想你”,先掸去你肩上的风尘。指尖碰着你袖口,还沾着院外梅枝的冷香,像你刚从时光里摘了梅来;再递出夹着叶脉的信,指给你看院角的梅:“你看,它又开了,和你走那年,一模一样的开法,连香都没换过。”你瞧,这一万年哪里是等?是腊梅年年抱香开,是月亮永刻木梁间,是干花藏在信笺里,是我把每一段日子都过成与你相关的模样,连风都沾着我们的旧香。直到你指尖叩着木梁的月,指腹蹭过岁序的灰。正是当年你跂足刻温柔时反复摩挲的地方,那点温度竟在时光里存了这么久。翻开信,那朵小雏菊还在,花瓣虽脆,却仍留着你当年夹信时指尖沾的半星梅香,像你从没走远,只是替我护着这点时光的甜。
原来所有被时光拉长的,都不是煎熬,是我们在岁月里悄悄酿的糖。我笑着开口,话到唇边轻轻落:“你回来了。”岁月所有的空页,都在等这刻。等你归来,把“我们”的故事,一笔笔续,一字字暖,续进地久天长,暖到时光尽头。而这人间千万年的风与月,原不过是为了让“久别”,成了“重逢”最温柔的序章。
原创作品
特聘雨下罗加 北京都市头条文学总监
作者简介:
雨下罗加:北京金亿
乾坤影业有限公司制片
人演员。业余喜欢诗词
创作。
主播简介:
昕岚,执业律师,心理咨询师。喜欢阅读与朗诵,用心守护法律,以声传递温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