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写完的诗行:散文诗五章(原创首发)
文/童光红
1
稿纸上的墨迹突然断裂时,秋风正穿过窗棂。
最后那个“秋”字只写了一半,捺笔斜斜地拖向纸页边缘,像一声未尽的叹息。
墨水瓶倒在旁边,深色液体在桌面上漫延,晕染出一片模糊的湖泊,或许是诗里本该出现的“洞庭湖”,此刻却成了搁浅的岛屿。
我盯着那半行字发呆,想起昨夜梦见的李白,他醉醺醺地挥着毛笔,说“天生我材必有用”的“用”字,其实永远写不完。
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在未完成的诗行上投下光斑,像谁悄悄撒了一把碎银,又像时间故意留下的密码。
2
总有些诗行注定要被风偷走。
上周写的那首关于春天的诗,第三段的韵脚“花”“霞”“茶”,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得模糊不清;上个月给母亲的生日诗,最后一句“愿你永远------”后面的字迹,被她反复摩挲得褪了色。
今早路过邮局,看见邮递员正弯腰捡信,一封没有邮票的信封在风中飘着,上面只写了半句:“见字如面,我在------”
秋风卷起信纸的一角,露出背面用铅笔写的草稿:“如果思念是未写完的诗,每个标点都是------”
后面的字被雨水洇开,像一滴悬而未落的泪。
3
未写完的诗行里,总藏着不敢落笔的名字。
那页写了又划掉的“你”,笔画在纸上刻出浅浅的沟壑,像雪地里无人认领的脚印;那句“我们曾在------”
后面的空白,被我用指甲掐出细小的月牙,仿佛这样就能锁住溜走的时光。
书桌上的相框里,毕业照已经泛黄,照片里的你站在第三排左数第五个,笑容比阳光还亮。
而我的诗里,你的名字永远停留在“那年夏天,蝉鸣把------”的省略号里,不是不想写完,是怕笔尖太轻,托不起那些沉甸甸的、不敢触碰的回忆。
4
原来未完成也是一种圆满。
就像齐白石画中的“留白”,留白处自有云雾流动;就像交响乐的休止符,静默里藏着更汹涌的声浪。
我开始喜欢在诗行里留逗号:“月光洒在窗台,像------”“咖啡凉了半杯,而你------”“落叶铺满小径,我们------” 这些悬而未决的停顿,像呼吸一样自然。
昨天在旧书摊淘到一本民国诗集,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是用钢笔写的:“此句暂缺,待明年春天补全。”
落款日期是1947年秋,而那行空白,至今仍空着,或许写诗的人早已明白,有些诗行,留给时间去完成,才是最好的结局。
5
此刻我坐在窗前,看夕阳把天空写成渐变色的诗。
远处的塔吊在暮色里画着弧线,像支巨大的钢笔,正在城市的天际线上写分行。
楼下的流浪猫踩着落叶走过,脚印连成一串省略号;卖烤红薯的炉子冒着白汽,与晚霞融成诗里最温柔的韵脚。
我重新拿起笔,在那半行“秋天是本被风翻开的书,而我------”后面,轻轻画了个逗号。
风从窗外探进头来,翻动稿纸的声响,像谁在低声说:“别急,未写完的诗行,才是生活最动人的模样。”
2025.07.27、
作者简介童光红,男,70后,安徽凤阳县人,草根文学爱好者,喜欢写作,忠于原创,酷爱散文诗。曾有作品发表在《滁州日报》、《散文诗选萃》、《黄河诗报》、《中华诗词报》、《南疆诗刊》以及《橄榄绿诗刊》等。近期作品主要散见于《凤阳文学》,《定远文学》,《乡村文学》,《众望文学》,《山水田园之约》,《名家美文欣赏》,《三江文学散文诗刊》《三江文学》,《江南文学》,《神州散文诗》,《灌河文学》,《诗博刊》,《安徽诗歌》,《辽宁散文诗》,《中国诗歌网》以及《中国作家网》等网络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