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书传奇《泉城晨话》 第466期

杨延斌

1976年春天，我买到三卷集1975年首版《大刀记》。当时我在黑龙江省浩良河化肥厂工作，全厂4000多人，只有一部当代长篇小说，而且是抗日战争题材的小说，对经历10年文学干渴的读者很具吸引力。我很难形容人们对书的渴望是一种什么心情。

祖先说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至理名言，曾经盛极一时。

当今社会，已经稀有相互借书读的情景，但在50多年前，人们借书读，找书读，抄书读，买书读，成为那个时代的一道风景。尤其那种把几百页好书抄下来的激情，令我永生难忘。

当年我所在的伊春市南岔区浩良河镇，只有2万人口，也只有一家几十平方的国营小书店，如果同时进去十人，就转不开身。那年，上级分配给小书店10套长篇小说《大刀记》，一套3.2元。我看到时只剩一套。不巧的是，兜里只有3元钱。当时和书店的人还不熟悉，我怕跑回厂来拿来钱，书再让别人买了去，就灵机一动对书店的人说，我先交3元钱，拿走两本书，回来交上两毛钱，再拿走那本。书店汪姐会心一笑说：看你这么喜欢书，想当作家吧？你先把三本都拿走吧，再来街里把钱带来就行。渐渐的，我们成了好朋友，交往至今。

当年有多少人向我借读《大刀记》，难以统计。为了避免借出去回不来，我苦费了不少脑筋。当年既因为《大刀记》交了不少人，也因为《大刀记》得罪一些人。为了保证《大刀记》不丢失，我不惜得罪一些人。

到了1980年前后，书店里的新版小说逐渐多起来，厂工会也对图书馆也加大投入，由原来的不足1万册藏书，猛增到5万多册，其中就有5套《大刀记》。从此，再无人向我借读《大刀记》。我就以为这部因争相借读而产生过很多趣闻的长篇巨著，再无丢失的可能。

到了1988年学生暑假之前，我在自由市场买菜，偶然认识陵县一家老乡。在几千公里和这么近的老乡相遇，感到很亲近，开始像亲戚一样走动。他们住在汤汪河对岸的大吉兴，来去浩良河要坐摆渡船。这家儿子要过河来上初中，我就让他天天中午来家吃饭。有一天午饭后，那孩子见我在翻看《大刀记》，就有些胆怯地说：“杨叔，我想趁暑假读读这部《大刀记》行吗？我保证不折页，开学第一天就拿回来。”

一晃就到了开学第一天，那孩子没来家吃饭。一天、两天、两周过去了，我就去学校找那孩子。但那孩子看到我，撒腿就跑。我就找到卖菜的老乡，想问明白孩子为啥不来吃午饭了。

这一问，孩子的妈妈强做笑脸说东扯西，就是不说她儿子为啥不来吃午饭。我明显感觉她心里有我瞧不起她的意思。我就说，你先不要胡思乱想，先问问孩子再说。

那孩子的妈妈一问儿子，就问出了丢失《大刀记》的故事。原来他把装《大刀记》的布兜跑丢了，而丢失的过程又很离奇。他根本没把书拿到家，所以他爸妈不知情。所以开学后，他不敢见我。

那孩子丢书过程很有戏剧性，且有些惊险。放暑假的最后一天，那孩子拿走了《大刀记》。为了方便，我拿个布兜把书装起来递给他。那孩子过了摆渡，太阳已经落山，因为害怕遇见狼，他就猛踹自行车往家飞奔。不巧的是，有个同村人赶着十几头牛堵住了本就很窄的土路。吃足了草的牛走起来慢慢悠悠，那孩子就在牛腚后边捏铃铛，边大声吆喝。善解人意的老牛闪开一条缝，那孩子就想挤过去。眼看就要挤过牛群，有头黑牛却猛然跨到路中间。那孩子已经和那头黑牛齐头并行，差点儿撞到牛身上，他就猛捏着车龄超过牛群。

万万没想到的是，被惹怒的黑牛，疯了一般追击那孩子。那孩子让黑牛撵得屁滚尿流，吓得哇哇大哭。他明白一旦被牛顶上，必死无疑。放牛人在后边大喊：“快往沟里跳啊！”

那孩子顾不得危不危险，把车把一歪，连人带车扎进沟里。那头就要顶上孩子的黑牛，被那孩子一晃，也不及刹住牛蹄子，一头栽进沟里。

那孩子回家后，猛然想起把装着《大刀记》的布兜丢了。他知道《大刀记》在我心里的分量，但天已大黑，他想天亮后再去找。

那孩子担心被别人捡走《大刀记》，等不到天大亮就去找。他认为书兜就丢在他摔下沟的地方，定能找到。确定找不到的时候，他心里比被黑牛撵还害怕。

知道那孩子因为丢了《大刀记》，吓得不敢再来我家吃饭，我就想主动去他家，把两家关系缓解过来。

在汤汪河边开摆渡船的也是很熟的山东人，他也知道我常去老乡家，就顺便问我：“杨老弟，你和老乡来往挺密切嘛。去喝酒吧？”我就把老乡家孩子因为丢了《大刀记》，再不敢到我家吃饭的事说给他听。

那人听后哈哈大笑起来说：“你看看是这个布兜吗？”他说着从驾驶室里拿出那个我熟悉的布兜。

我接过来急忙拿出那套完好无损的《大刀记》急问：“这套《大刀记》咋会在你手里呀？”

那人就卖关子说：“看来呀，这套书是你心里的宝啊！我开摆渡，有几个人天一发亮就得过河，我得早来。放暑假第二天一早，我走着走着就想拉屎，实在憋不住，就想在道沟解决。刚想蹲下，一眼就看到这个布兜。这书好啊，就是写你们德州的，我闲下来就看一段，也快看完了！”

本来就有很多传阅故事的《大刀记》，似有神助般失而复得，又增添一层传奇色彩。

2025年8月24日于济南

      作者简介：杨延斌，笔名水务。《都市头条·济南头条》首位特约专栏作家。德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济南市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网络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写作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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