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量天】
开春化冻的泥泞还没干，工会楼前的白玉兰就憋出了毛茸茸的花苞。牛爱国扶着腰清点防汛物资，账本边搁着那副新眼镜——镜片老是滑到鼻尖，得时不时伸手推一下。
小孙抱着文件夹跑来时差点滑倒：“牛主席！局里让报新时代工人文化站方案...”突然指着窗外惊呼，“快看秤！”花坛边那架老天平竟自己晃起来，左托盘积的雪水正一滴滴漏尽，右托盘的绿萝新枝噌地翘向天空。
廉政食堂的电视换了戏曲频道。咿咿呀呀唱着《鍘美案》，包公唱到“铁秤无私量天下”时，镜头扫过观众席——赵进步媳妇改嫁的文化馆长正打瞌睡，脖领下滑出根金链子，坠子是个迷你秤砣。
下午审计组突然折返。女审计员用镊子夹着张焦黑的纸片：“牛主席，1998年劳模奖金领款签名...”残存的钱字旁隐约能辨出“赵进步”三字，墨迹与牛爱国档案里的笔迹鉴定报告同时摊在桌上。
放学时分校车抛锚在工会门口。孩子们挤在窗口看天平，赵进步儿子突然喊：“那秤砣是塑料的！”满车哄笑中，孩子掏出自制的橡皮筋弹弓，塑料玉米粒啪地打在秤杆上——竟震得绿萝盆里掉出个锈铁盒。
盒里存着二十年前粮站的票据。最底下压着张领条：“今领到牛爱国同志垫付赵进步胃药费，折合粮票半斤”。落款日期是1998年中秋，正是笛子独奏《扬鞭催马运粮忙》满堂彩那夜。
暴雨忽至，防汛沙袋堆满走廊。牛爱国推眼镜时摸到镜腿刻字——右腿是“1995”，左腿是“2018”。窗外白茫茫雨幕中，有个穿病号服的身影正一锹锹疏通下水道，弯腰时掉出个药瓶，标签印着“止疼片”字样。
夜里婴儿哭闹不止。牛爱国喂奶时发现那粒塑料玉米嵌在奶嘴孔里，灯光下突然看清刻字：“专利号ZL19980518”——正是赵进步获评劳模那天的日期。
黎明时分雨停了。牛爱国蹚水去粮站旧址巡查，废墟里有笛声断断续续吹着《运粮忙》。循声见个老人坐在断墙上吹竖笛——竟是表舅王主任，民政局的马甲湿漉漉贴在背上。“进步那孩子...”笛声忽止，“临终非让我学会这曲子。”
太阳出来时，花坛积水映出彩虹。小孙兴奋地拉着牛爱国看天平——右托盘绿萝开了朵小白花，左托盘积雨映着云影，秤杆竟微微倾向希望的方向。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