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卫华
蛙鸣,是季节的信使,是丰收的预言者。如今住在了城里的高楼,常常在睡梦中,被悦耳动听的蛙鸣唱醒。那是四十多年前,当兵在部队时,其秋天的享受。
记得刚下连队那会儿,大部队到赤山施工。作为留守班的我同几个战友,需轮流站岗在部队营房的偏门。一汪荷塘,躺卧在营房的墙里;一片稻田,分布在营房的墙外;一座岗亭,落脚在营房的门口。每当黑夜的大幕拉上,那岗亭的前后左右,好似歌厅的包间,任凭蛙们一展歌喉。
江南水乡的秋夜,绮丽而又迷人。站在岗亭中,总想着走出岗亭,乘着黑夜时分,漫步在荷花盛开的池塘旁;脚踏在稻禾飘香的田间路。每到此时,就会听到一片“咯、咯、咯”的叫声。由轻而急,由少转众,这可是“旷野的歌唱家”——青蛙们在吊嗓子哩!
细听蛙鸣,此起彼伏,蛙声荟萃。时而是三三两两的“重唱”,时而是成十上百的“合唱”。当你咳嗽一声,蛙鸣戛然而止片刻,又由一蛙独唱变成了领唱。那喧嚣、那热烈、那氛围、那场面,像天籁的乐曲;如沸腾的鼓点,平添了一种秋天夜色的愉悦,以及江南水乡的情调。此情此景,正如南国诗人辛弃疾那脍炙人口的词句“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虽然徜徉的脚步轻轻,但有时仍不免会发出牵碰草叶的窸窣声。大概伏在岗亭四周的青蛙受到了惊扰,荷塘里总会传出“扑通、扑通”的声音。等我悄悄的走过,蛙们又“咯、咯、咯,——“咯、咯、咯”地大叫大嚷,是高声呼吁,还是以歌指责,真不该在黑夜里,打搅了她们的生活,扰乱了她们的梦想。
“口令”——“蛙鸣”;“回令”——“虫叫”,记得最深是这秋日夜的口令。想当年,习惯了备战——备荒;长江——黄河;钟山——风雨等口令的我,突然接到这一时髦的口令,感到特别的动容和亲切。想象中,发明这口令的部队首长,定是一位出生于江南水乡的前辈。
也是那天的深夜,在岗亭前水稻田的尽头,随着群蛙们叫声的停止,只见夜色里有人而来。“口令”——“蛙鸣”;“回令”——“虫叫”,原来是一营全训分队,参加夜训的战友们披着子时的露水,穿过站岗的小门。当他们迂回过墙里的荷塘,青蛙们又接着亮起浑浊的歌喉。从此,每当在岗亭站岗聆听着蛙鸣,总觉得那壮实的声音中,渗透着部队营房里另一首唱响的军歌——
“薄暮蛙声连晚闹,今年田稻十分秋。”自古以来,人们习惯把蛙声,同丰收联系在一起。江南水乡也曾有“田鸡闹,丰收到”的预测。每当立秋过后,如果天天“听取蛙声一片。”是一种何等美好的征兆!
为了重温曾经的美好,日前的傍晚同老伴专门骑上电瓶车,沿着运河之畔的河滨大道一路向南。在寻得一处荷塘稻田后,坐等着梦中的歌唱。可唱与愿违,时至深夜曾经动听的蛙鸣,已作为曾经的过往,变成永久的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