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历翻过第六十个春秋,日子忽然慢下来。不再追着时钟跑,倒学会细看晨光时,没过窗棂的视角,听晚风拂过老树时的节奏。原来岁月有它自己的韵脚,从前忙于经营生活,竟没听见过。

心里的秤变了。年轻时重的,如今变轻了,一次次盈利的喜悦、一次次酒局的寒暄、旁人眼里的风光,都成了揉成团的旧报纸,扔进垃圾桶。灶台上熬着的粥、孙辈奶声的呼唤、老友隔三差五问暖的电话,这些碎碎念念,倒成了日子的咸淡。
不再和自己较劲,不和别人争高低。与自己倔强妥协,与孩子理念服软,有些遗憾就该是遗憾。不是服输,是终于弄懂了。圆满是给别人看的风景,自己怀里揣着的那点不完美,才最紧凑。

开始和往事和解。那些曾硌得生疼的伤口,如今摸起来像硬邦邦的老茧,却也成了一层保护。怨过的人、错过的路、悔不迭的选择,都在某个午后的茶烟里,轻轻叹了口气,散去了。
更爱独处,也更懂热闹。一个人晒太阳时,能和影子说上半晌话。逢年过节儿孙绕膝,也能笑着听他们讲自己听不懂的新鲜事。知道孤独是常态,相聚是恩赐,两种体会都咂摸得津津有味。

看夕阳的次数多了。不再觉得是“近黄昏”的悲凉,倒看出些“无限好”的坦然。知道剩下的日子是减法,但每一笔都想写得从容,不必浓墨重彩,淡墨勾勒,也是一生。
喜怒哀乐,留在心里。就这么走着,脚边的草枯了又青,檐下的燕去了又回。不用掐着指头算还有多少明天,只消把当下的每片月光、每阵花香,都酿成手边茶里的回望。原来花甲不是终点的界碑,是人生换了种走法,不慌不忙,把日子走成自己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