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文/冯计英
一个转身,
夏的琴弦暗换秋的韵脚,
风梳斜阳,
河水驮光阴淌过桥洞,
吐纳半缕烟絮。
父亲的身影在录取通知书里,
弯成码头;
母亲将叮咛缝进行囊,
针脚涌动星斗潮汛。
邻家方言飘过篱笆,
把黄昏熬成陈酒。
秋风数不清柳枝颤——
它怎懂炊烟总向故乡弯腰。
乡愁是只缺口的海碗,
盛满云絮,
却纳不进风的衣兜。
2025年8月21日于上海
Nostalgia
By Feng Jiying
With a turn,
The strings of summer quietly shift to autumn's rhyme.
The wind combs the setting sun,
The river carries time through the bridge arch,
Exhaling wispy smoke.
Father's figure, in the admission letter,
Bends into a pier;
Mother sews her exhortations into the luggage,
Her stitches surging like tides of stars.
The neighbor's dialect drifts over the fence,
Stewing the dusk into aged wine.
The autumn wind can't count the trembling willow branches—
How could it understand that kitchen smoke always bends toward hometown?
Nostalgia is a chipped sea bowl,
Filled with clouds,
Yet unable to fit into the wind's pocket.
Written in Shanghai on August 21, 2025
🌹🌹 作家简介🌹🌹
冯计英,笔名:御风,中国民主同盟盟员。文化部艺术发展中心鸟虫篆艺术研究院研究员,中国云天文学社、中国华语精品文学作家学会签约作家、诗人,一枝红莲文学诗社总顾问,一枝红莲文学诗社签约作家诗人,世界作家澜韵府诗社总监审、签约作家诗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黑龙江省诗词协会会员,伊春市诗词学会会员,上海武夷源文学社会员。
🌷🌷Author Profile🌷🌷
Feng Jiying, pen - name: Yufeng, is a member of the China Democratic League. He is a researcher at the Bird-and-Insect Script Art Research Institute of the Art Development Center of the Ministry of Culture. He is a contracted writer and poet of the China Yuntian Literature Society and the China Chinese Boutique Literature Writers Society, the general consultant of the Red Lotus Literature Poetry Society, a contracted writer and poet of the Red Lotus Literature Poetry Society, the director - censor and contracted writer and poet of the World Writers Lanyunfu Poetry Society. He is also a member of the Chinese Poetry Society, a member of the Heilongjiang Poetry Association, a member of the Yichun Poetry Society, and a member of the Shanghai Wuyiyuan Literature Society.
点评词
于时光里打捞乡愁的诗性微光——冯计英《乡愁》的意象解构与情感纵深
点评词作者/柴永红
城市霓虹把故乡的轮廓揉碎在玻璃幕墙的反光里,高铁轮轨的轰鸣盖过了村口老槐树的蝉鸣,“乡愁”早已不是余光中笔下“小小的邮票”与“窄窄的船票”那般清晰可触的具象,它更像一场散落在风里的絮语,藏在季节交替的缝隙中,躲在亲人叮嘱的余温里,需要用最细腻的诗性触觉去捕捉。冯计英的《乡愁》,便以这样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笔触,将现代人无处安放的故园情愫,编织进秋阳、河水、码头与针脚的意象网络中,既跳出了传统乡愁诗的叙事窠臼,又在细腻的感官体验里,搭建起一座连接过往与当下、个体与故乡的精神桥梁。这首写于2025年上海的短诗,没有刻意渲染离别之苦,也没有直白倾诉思念之切,却让每一个在异乡奔波的灵魂,都能在诗行间找到自己的影子——那是父亲在录取通知书上凝固的身影,是母亲缝进行囊的星斗针脚,是炊烟永远朝向故乡的温柔弧度。
一、意象重构:打破传统的乡愁符号体系
传统乡愁诗中,“月亮”“鸿雁”“归帆”是反复出现的经典符号,它们承载着千年不变的故园情结,却也在不断重复中逐渐失去了新鲜感。冯计英在《乡愁》中,彻底跳出了这一固化的意象框架,以极具个人化的观察与想象,为乡愁赋予了全新的视觉与触觉形态,抽象的情感变得可感、可触、可嗅。
开篇“一个转身,夏的琴弦暗换秋的韵脚”,便以极轻盈的笔触撕开了时光的帷幕。“转身”这一日常动作,被赋予了季节更替的隐喻意义——没有“自古逢秋悲寂寥”的刻意伤感,只有夏与秋在无声中完成的交替,如同人生中那些猝不及防的离别,不经意间,故乡便成了身后的风景。“琴弦”与“韵脚”的通感运用,季节的转换有了音乐的韵律,夏的热烈如激昂的弦乐,秋的沉静似低缓的韵脚,这种声音与季节的叠加,为全诗奠定了“哀而不伤”的情感基调。
紧接着,“风梳斜阳,河水驮光阴淌过桥洞,吐纳半缕烟絮”三句,将自然景物转化为承载时光与乡愁的载体。“梳”字赋予风以人的动作,仿佛风是一位温柔的匠人,用无形的梳子梳理着西天的斜阳,把散落的光影梳成故乡的模样;“驮”字则让河水有了生命的重量,它不再是单纯的流水,而是光阴的搬运者,带着故乡的记忆,从桥洞下缓缓流过。最妙的是“吐纳半缕烟絮”,这里的“烟絮”既是河面上蒸腾的水汽,也是故乡炊烟的残影,它在“吐纳”之间,完成了现实与记忆的切换——眼前的河水吐纳着烟絮,如同诗人的内心在吞吐着对故乡的思念,虚实交织间,乡愁的朦胧感与层次感被瞬间拉满。
如果说开篇的意象还停留在自然景物的隐喻,那么诗的第二节,则将乡愁与亲情牢牢绑定,创造出两个极具冲击力的核心意象:“父亲的身影在录取通知书里,弯成码头”与“母亲将叮咛缝进行囊,针脚涌动星斗潮汛”。“录取通知书”是现代社会中“离别”的标志性物件,它象征着子女离家求学、奔赴远方的起点,而父亲的身影“弯成码头”,则将这份离别具象化为一座沉默的渡口——码头是送别的地方,也是等待的地方,父亲的弯腰,既是对子女远行的不舍,也是对故乡的坚守,他用自己的身躯,为子女搭建了一座连接故乡与未来的“码头”,无论子女走多远,这座“码头”永远是他们回望的方向。
而“母亲的针脚”则是另一个充满温度的意象。传统乡愁诗中,“慈母手中线”多与“游子身上衣”直接关联,冯计英却在此基础上进行了升华——母亲缝进的不是简单的线,而是“叮咛”,针脚里涌动的也不是普通的棉线,而是“星斗潮汛”。“星斗”象征着永恒与明亮,“潮汛”代表着连绵不绝的情感,母亲的叮咛如同星斗般照亮子女的前路,又似潮汛般汹涌不息,这份爱与牵挂,被缝进行囊,随子女远行,成为他们在异乡最温暖的慰藉。这种将细微的针脚与宏大的星斗潮汛相结合的写法,既凸显了母爱的深沉与广阔,又让乡愁有了具体的“载体”,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情绪。
诗的第三节,将视角从家庭转向邻里,以“邻家方言飘过篱笆,把黄昏熬成陈酒”勾勒出故乡的生活气息。“方言”是故乡最独特的声音符号,它带着泥土的芬芳与烟火的温度,飘过篱笆,便把异乡的黄昏“熬”成了陈酒。“熬”字用得极妙,它既写出了时间的沉淀——黄昏在方言的浸染中慢慢变得厚重,也暗示了乡愁的发酵——如同陈酒一般,时光的酝酿中愈发醇厚。而“秋风数不清柳枝颤——它怎懂炊烟总向故乡弯腰”,则以拟人的手法,将自然景物赋予了情感判断。秋风不懂柳枝为何颤抖,更不懂炊烟为何永远朝向故乡,这看似是对秋风的“责备”,实则是诗人对故乡的深情告白——连无生命的炊烟都懂得眷恋故乡,更何况身处异乡的游子?这种借景抒情的方式,既避免了直白的抒情,又让乡愁的情感浓度在对比中得到了强化。
最后一节“乡愁是只缺口的海碗,盛满云絮,却纳不进风的衣兜”,则将全诗的意象推向高潮,也为乡愁的本质做出了精准的概括。“海碗”本是盛放食物的器具,象征着“圆满”与“富足”,而“缺口的海碗”则暗示了乡愁的“不圆满”——无论如何努力,乡愁都无法被完全填补,它永远带着一丝缺憾。“云絮”是轻盈、缥缈的,如同乡愁般无处不在,却又难以捕捉,即便用海碗盛满,也无法“纳进风的衣兜”,风是流动的,象征着游子的漂泊,乡愁如同云絮般,随游子漂泊,却永远无法被真正“带走”或“安放”。这个意象既呼应了开篇的“烟絮”,又为全诗的情感做出了收束,乡愁的“不可捉摸”与“无法割舍”跃然纸上。
二、情感表达:于细微处见深沉的故园情结
冯计英的《乡愁》,没有使用任何激烈的情感词汇,也没有刻意渲染离别之苦,却通过对日常生活细节的捕捉,乡愁的情感在细微处自然流淌,具有极强的感染力。这种情感表达,既符合现代人内敛、含蓄的情感特质,又让乡愁从“宏大叙事”回归到“个体体验”,更容易引发读者的共鸣。
诗中的情感线索,是从“时光流逝”到“亲情牵挂”,再到“故园眷恋”,最后落脚到“乡愁的本质”,层层递进,环环相扣。开篇的“夏换秋”“光阴淌过”,是对时光流逝的感慨,这种感慨中,暗含着对故乡“物是人非”的隐忧——季节在变,时光在走,故乡是否还是记忆中的模样?这种隐忧,为后文的乡愁埋下了伏笔。
第二节的亲情描写,是全诗情感的核心。父亲的“弯成码头”与母亲的“星斗针脚”,没有一句“我爱你”“我想你”,却通过两个具体的动作,将父母对子女的牵挂与不舍展现得淋漓尽致。父亲的“弯腰”,是岁月与牵挂压弯的脊梁;母亲的“缝补”,是将爱与叮咛一针一线地缝进子女的未来。这种“于无声处见真情”的写法,比直白的抒情更有力量,也更能触动人心——每一个远离家乡的人,都能在这两个细节中,看到自己父母的影子,感受到那份跨越山海的亲情。
第三节的“邻家方言”与“炊烟弯腰”,则将情感从家庭扩展到整个故乡的生活场景。“邻家方言”是故乡生活的“背景音”,它代表着故乡的烟火气与人情味,听到方言,就仿佛回到了那个邻里之间相互问候、炊烟袅袅的故乡。而“炊烟总向故乡弯腰”,则将故乡的“向心力”具象化——炊烟无论飘多高,最终都会落回故乡的土地,如同游子无论走多远,心永远朝向故乡的方向。这种对故乡生活细节的描绘,乡愁不再是抽象的“思念”,而是具体的“记忆碎片”:是邻家阿姨的问候,是村口炊烟的味道,是夕阳下柳枝的摇曳。
最后一节对乡愁本质的概括,将全诗的情感推向顶点。“缺口的海碗”象征着乡愁的“不圆满”,这种不圆满,既是因为游子无法回到故乡,也是因为故乡在时光的流逝中不断变化,记忆中的故乡与现实中的故乡永远存在差距。“盛满云絮,却纳不进风的衣兜”,则写出了乡愁的“矛盾性”——它无处不在,填满了游子的内心,却又无法被真正“抓住”或“带走”,只能在漂泊的岁月中,成为一种永恒的牵挂。这种对乡愁本质的深刻洞察,全诗的情感不仅有“温度”,更有“深度”,引发读者对“故乡”与“自我”关系的思考。
三、语言艺术:凝练与灵动兼具的诗性表达
一首好的诗歌,不仅需要独特的意象与真挚的情感,更需要精妙的语言艺术来承载。冯计英的《乡愁》,语言上兼具凝练与灵动的特点,用词精准而富有想象力,句式长短错落,节奏舒缓而富有韵律,诗歌读来朗朗上口,余味悠长。
首先,用词的精准性是这首诗的一大亮点。无论是“暗换”“梳”“驮”“吐纳”等动词,还是“缺口的海碗”“星斗潮汛”等名词短语,都经过了精心的打磨,既准确传达了诗人的情感,又赋予了语言以画面感。如“夏的琴弦暗换秋的韵脚”中的“暗换”,既写出了季节更替的悄然无息,又暗示了乡愁在心底的“暗自生长”,没有刻意的渲染,却让情感的变化自然而细腻。再如“河水驮光阴淌过桥洞”中的“驮”,将河水拟人化,赋予其“承载时光”的使命,既写出了河水的厚重,又暗示了时光的不可逆,一个字便将“时光流逝”的意境勾勒出来。
其次,语言的想象力是这首诗的另一大特色。冯计英善于将看似不相关的事物联系在一起,创造出新颖而贴切的比喻与通感。如“母亲将叮咛缝进行囊,针脚涌动星斗潮汛”,将“叮咛”与“针脚”、“星斗”与“潮汛”联系在一起,既写出了母亲叮咛的“多”与“重”,又赋予了针脚以“星空”的广阔与“潮汛”的汹涌,让抽象的“母爱”变得具体可感。再如“邻家方言飘过篱笆,把黄昏熬成陈酒”,将“方言”与“陈酒”联系在一起,“方言”是“原材料”,“黄昏”是“酿造时间”,“陈酒”是“成品”,这种比喻不仅新颖,而且准确——方言如同陈酒,越品越有味道,黄昏在方言的浸染下,也变得愈发醇厚。
最后,句式的节奏与韵律感,这首诗读来富有音乐美。全诗以短句为主,长短句交错排列,如“一个转身,/夏的琴弦暗换秋的韵脚,/风梳斜阳,/河水驮光阴淌过桥洞,/吐纳半缕烟絮”,短句的使用让节奏变得舒缓,如同流水般自然,与“乡愁”的绵长情感相契合。同时,诗中的押韵也极为巧妙,如“韵脚”“桥洞”“烟絮”虽不是严格的押韵,却在韵母上有相近之处,形成了一种“暗韵”,诗歌读来朗朗上口,余味悠长。
四、时代意义:现代语境下乡愁的新诠释
全球化与城市化快速推进的今天,“故乡”对于许多人而言,早已不是地理意义上的“出生地”,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文化乡愁”。冯计英的《乡愁》,正是对这种现代乡愁的精准诠释——它不再是“归乡不得”的悲苦,而是“身在异乡,心向故乡”的坚守;不再是对“过去”的全盘怀念,而是对“故乡记忆”的珍视与传承。
诗中的“录取通知书”“行囊”等现代元素,乡愁摆脱了传统的“农耕文明”底色,融入了现代社会的生活场景。今天,越来越多的人因为求学、工作等原因离开故乡,“录取通知书”成为他们与故乡“离别”的第一个符号,“行囊”则成为他们承载故乡记忆的“移动载体”。冯计英将这些现代元素写入诗中,乡愁与现代人的生活经验产生共鸣,读者感受到“这是我们自己的乡愁”,而不是遥远的“古人的乡愁”。
同时,诗中对“炊烟”“方言”“柳枝”等传统故乡符号的保留,也体现了诗人对“故乡文化”的珍视。城市化进程中,许多故乡的传统符号正在逐渐消失,“方言”被普通话取代,“炊烟”被天然气取代,“柳枝”被高楼大厦取代。冯计英通过诗歌,将这些即将消失的符号重新唤醒,它们成为连接现代人与故乡文化的纽带——无论城市如何发展,这些符号所承载的“故乡记忆”与“文化基因”,永远是游子心中最珍贵的财富。
此外,诗中“乡愁是只缺口的海碗”的比喻,也道出了现代乡愁的本质——它永远带着“不圆满”,却也正因这份“不圆满”,才让乡愁有了持续的生命力。现代人不再追求“归乡”的圆满,而是学会在“漂泊”中坚守故乡记忆,“不圆满”中感受乡愁的温暖。这种对乡愁的新诠释,既缓解了现代人“思乡而不得”的焦虑,又让“故乡”成为一种永恒的精神寄托,为现代人在快节奏的生活中,提供了一个可以“回望”的精神家园。
结语
冯计英的《乡愁》,是一首“小而美”的诗——它篇幅不长,却意象丰富;语言凝练,却情感深沉;题材常见,却立意新颖。诗人以独特的意象重构,打破了传统乡愁诗的符号体系;以细腻的情感表达,触动了现代人内心最柔软的“故乡情结”;以精妙的语言艺术,赋予了乡愁以诗性的光芒;以现代的语境诠释,乡愁在新时代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这首诗中,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个诗人的故乡记忆,更是一代现代人的精神画像——他们在异乡奔波,却永远把故乡放在心底;他们在时代浪潮中前行,却永远守护着故乡的文化基因。正如诗中“炊烟总向故乡弯腰”所言,无论走多远,故乡永远是我们心中的“向心力”,而冯计英的《乡愁》,则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打捞”这份向心力的诗性工具,我们在时光里,永远能看到故乡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