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怀旧小说
——欧阳如一
陈树森陈校长开车送吉丽回家，问：“兰桂芳哪儿你感觉怎么样？”
他们已经快两年没见了，只是平常微信问候一下还用得是别人转过来的图片，名义上他们搞过对象，吉丽说：“你不是经常过去吗？你感觉怎么样？”
“她经常跟别人说，没有你就没有这个沙龙。”
“是吗？”吉丽第一次听说，看出兰桂芳人品不错，要不也不会做这么大。
（陶喆歌曲《就是爱你》）
五年前，也是在陈校长的车里，他对吉丽说：“我带你去见我的同学兰桂芳，她跟你能唠到一块。”他们就来到了位于中央大街小胡同里的一座俄式别墅，他对女主人说。“桂芳，这是小朱给我介绍的对象。”
小朱是这里的常客，一个专门“攒饭局”的人。兰桂芳打量着这个可能年龄比他们长的女人，看出是个美人胚只是不会打扮，说：“哟，树森，你也想脱单啦？欢迎，请进，请坐。”
这是一座俄国工程师的住宅，吉丽在一个古树做得茶海前坐下，看着女主人优雅地翘着兰花指给客人洗杯、温杯、煮茶、倒茶，问：“科姆特拉肖克社您知道吗？”
“科姆特拉肖克社？”女主人问，她感觉这女人可能是个文化人，陈树森别看毕业于名校、当过名师、又是名校校长却没文化。
吉丽说：“哈尔滨由铁路枢纽和松花江航运码头兴起，核心区就在中央大街，它的规划师和总监工是俄国工程师科姆特拉肖克社，我查阅过他的资料也写过他，中央大街这一片，从防洪纪念塔到新阳广场，延伸到道里区、松花江沿岸的三角地带，相当于当年洋人的租界，我熟悉这里的每栋房子，包括拆了的。我收集了大量地图、设计图、照片和文字资料，有的哈尔滨档案馆都没有。”
女主人高兴道：“您能知道我这栋房子的主人吗？最好它是个名人还能找到它的后人，我就有故事讲。”
吉丽看看这栋别墅，园子里的植物种得不讲究并且缺少打理，建筑的外立面因为是砖木结构需要年年油漆粉刷可她没做，室内布置得像个茶馆，以提供聊天场所为卖点却缺少能聚人气的主题，说：“哈尔滨最高端的房子是颐园街1号，波兰人葛瓦里斯基的法式别墅，毛主席访问莫斯科回来住过。你这一片都是工程师的住宅。我可以把我的资料拍成照片给您展出，您最好在这儿组织个研讨会。”
这座老旧的房子从此就有了个名字：科姆特拉肖克社别墅，就聚集了好多对哈尔滨历史和文化有研究的人。
（陶喆歌曲《就是爱你》）
吉丽的思绪回到车里，说：“你这老同学天生就是做沙龙夫人的料，只是生错了地方和时代。”
陈校长说：“是啊，我们从中学到大学，她看着学习和文艺都不好，却很会说话和交际，就把那儿做成了我们搞同学会的地方，可‘以茶换饭’叫什么生意？亏得找到了你的话题，哈尔滨要复兴老街和租界文化，资料很少，更缺文创产品，她就成了这方面的专家。”
吉丽说：“说起租界，东北最早的在营口，后来挪到旅顺，是日本人和俄国人搞起来的；哈尔滨的租界远不及上海、天津、广州，又在城市扩建、文革和房地产开发中大量拆毁——中国人就这么短视，就得靠讲故事，比如伍连德的故事。”
“伍连德？”
看来知识分子当中真有没文化的，吉丽说：“他是印尼华侨，英国剑桥的医学博士，清末防疫特使，张作霖的总医官，救过全哈尔滨乃至东北人。”
“噢，哈尔滨有好多以他名字命名的地方，医院、学校都有，都是后来改的。”
（陶喆歌曲《就是爱你》）
四年前的一个夏夜，在兰桂芳的科姆特拉肖克社别墅玫瑰花开的庭院，哈尔滨特色的烧鸡、啤酒、红肠、松仁熏肚、列巴和各色水果摆满了桌，这是女主人三十多个大学同学的聚会，吉丽却是主角，以陈树森对象和兰桂芳闺蜜的身份。
“由消费美景、美食、美剧、美女，到消费话题、创意、项目和资源这真是咱们哈尔滨的一大进步，等到能够消费技术、文化和思想，像欧洲文艺复兴和工业革命的伦敦、柏林和巴黎，中国真就进步了，沙龙夫人，你已经做到了第二步，难能可贵。”吉丽用微熏的口气对女主人和大家说。
显而易见的效果是，这栋别墅得到了修缮和重新布置，到处都是哈尔滨的老照片和老物件；它的园子也做了规划和美化，不次于哈尔滨有钱人的庭院，这都是兰桂芳卖话题和网络直播换来的。
女主人诚心诚意道：“丽丽，这全是你的启发，你啥时候嫁回哈尔滨？我就把这儿倒给你，你做播主风度、谈吐、随机应变、主要是知识结构真比我强，我就在你下面做一家文化传播公司，把你的话题做成一个个文创产品。”
大家鼓掌，（音效）说：“丽丽姐，你们俩啥时请我们喝喜酒？”
陈树森瞅瞅吉丽，他们俩连手都没摸过，他怕这个女人。
（陶喆歌曲《就是爱你》）
陈校长的思绪回到车里，说：“都说直播带货好，都是些擦边的节目，我刷到一个什么‘小钢炮’，和一群女人打情骂俏，钱还让平台挣了。真少有像兰桂芳那样的，就以哈尔滨文化为主打，包括一些哪里打架啦、哪里着火啦、哪里堵车啦、家长里短，全是刚出锅的民生话题，哈尔滨人都看她，代替了省市电台电视台。”
吉丽由衷佩服道：“我只会说，不会做，她又会说，又会做。”
“我早就想跟你说，咱们俩搞一个呗？只要不抢她的生意。”
吉丽想起了刘长江，她跟他搞也不能跟他搞，说：“话题我倒是有，就讲有关民生的三件大事，医疗、教育和养老。”
陈校长一拍方向盘（音效）：“我投资，我们学校投资也行。”
（陶喆歌曲《就是爱你》）
三年前的一个窗外飘雪的冬天，兰桂芳严肃地和吉丽谈：“丽丽，你不能总单着，不愿意跟陈树森我另外给你找，总之，你老了身边不能没有人。”
吉丽笑了，她和陈树森第一次见面他就想邀她去泡温泉，她好久没碰男人了却没同意，哪有第一次见面就干那种事儿的？陈树森就再也没敢往那方面想，如今他们俩已经成了哥们。她说：“你呢？你不也单着？怕结了婚就不能做大众情人了呀？”
兰桂芳笑弯了腰，说：“是，要不怎么当沙龙夫人呢？”在心里隐隐痛了一下，因为她是某领导的地下情人，只有她知道做这行没有“榜一大哥”是不行的。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