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二日,向北的回声
文/张玉梅
立秋的余温还在柏油路上蒸腾,第二天的风已经换了调子。不是骤冷,是那种被阳光筛过的清冽,像刚从井里拎起的水,带着草木根部的凉。我们坐上777路奔驰车时,仪表盘的指针正对着北方,轮胎碾过路面的声响,像谁在轻轻叩响季节的门。
一路向北,风景在车窗上流淌成河。夏末的浓绿还未褪尽,却已有零星的黄潜入枝头,像画家不经意滴落在画布上的颜料。风穿过车窗,带着田野的气息——是熟透的麦香,混着泥土被晒透后的温热,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秋的干爽。车速平稳,引擎的低鸣成了背景音,我们在这样的节奏里,慢慢靠近新青湿地。
远远地,湿地像一块被天空吻过的碧玉。车刚停稳,推开车门的瞬间,便被铺天盖地的蓝拥住了。那蓝不是城市里被切割过的碎片,是完整的、连绵的、带着神性的蓝,从头顶一直铺到地平线的尽头。白云在这无垠的蓝上散步,姿态慵懒,有时是蓬松的棉絮,有时是轻薄的纱巾,影子投在湿地上,随风吹动,像大地在轻轻呼吸。
整个湿地都笼罩在这样的蓝与白里。水草丰美,在浅水中摇晃着绿的尾巴,偶尔有水鸟掠过水面,翅膀划破倒映的云影,荡开一圈圈涟漪。栈道蜿蜒在湿地间,我们走在上面,脚下是木板的微响,身边是风穿过草叶的絮语。抬头是天,低头是水,水映着天,天抱着水,人仿佛成了这巨大画卷里的一个小点,渺小,却又无比清晰地感受着这份壮阔。心忽然就静了,像被这秋高气爽的风涤荡过,干净得没有一丝尘埃。
离开湿地时,太阳已向西斜了些,光线变得柔和,给云朵镶上了金边。车子继续向北,往新青第五林场去。路两旁的树渐渐茂密起来,枝叶交错,在头顶织成绿色的穹顶,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场到了。几座小木屋静立在林间,木色已有些深沉,带着岁月的包浆。屋前有一条小河,水清澈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阳光照在水面上,碎成一片晃动的金。秋风拂过树梢,叶子沙沙作响,像有人在低声诉说。
同行的长辈忽然停下脚步,望着小木屋和小河,眼神里泛起了涟漪。“像啊,太像了。”他喃喃地说。我们知道,这场景撞开了他记忆的闸门——那是属于知青的岁月,也是属于这片土地的青春。
那时的他们,也曾在这样的小屋里栖息,在这样的河边洗衣、挑水。清晨,是被鸟鸣叫醒的;黄昏,是伴着炊烟归家的。河水映过他们年轻的脸庞,木屋听过他们的欢笑与叹息,林间的风,记得他们扛着锄头走过的身影。岁月流逝,小木屋或许换了模样,河水却依旧清澈,秋风依旧带着当年的温度。
有人弯腰掬起一捧河水,凉丝丝的,从指缝间漏下,滴回河里,溅起细小的水花。阳光落在他的手上,也落在小木屋的屋顶上,落在河面上。时光仿佛在这里折叠了,过去与现在,隔着几十年的风,却在这一刻温柔相拥。
暮色渐浓时,我们离开林场。车窗外,晚霞正将天空染成橘红与紫,湿地的蓝已变成了深邃的墨,小木屋的灯亮了,像林间的星。立秋后的第二天,就这样在向北的路途中,在湿地的壮阔与林场的静谧里,慢慢沉淀下来。风还在吹,带着秋的讯息,也带着那些被岁月珍藏的、关于青春与土地的记忆,一路回响。
作者简介:张玉梅,笔名梅花。《文学与艺术》签约作家、巜新时代诗典》签约诗人、伊春市诗词协会会员、黑龙江省诗词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等,喜欢格律诗、诗歌、散文,常见于各平台。

责任编辑:雪莲
排版制作:流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