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弓杂文——

              壮 胆

        作者：木弓

紫宸殿的蟠龙金柱上，新漆的朱砂还在淌血。十八尊玄铁巨炮披着红绸，炮口却齐齐朝着地砖上“四海升平”的阴刻篆文。兵部大堂里，“镇国公”正用戴着七宝扳指的手，摩挲着佛郎机新贡的膛线镜。

“诸君且看！”他突然抖开一卷泛着鲸油味的《海防新策》，惊飞了梁上衔泥的春燕，“有此等铁甲艨艟，夷人岂非蚍蜉撼树？”满堂朱紫立刻发出琉璃脆响般的喝彩，震得廊下“饿殍禁入”的铜牌簌簌战栗。

户部侍郎趁机呈上错金奏匣：“为振国威，请敕造五千架神火飞鸦……”话音未落就被阁老截断。这位佩着翡翠朝珠的老臣轻叩案上暹罗象牙雕的坤舆全图：“军需采办……先拨五成赴英吉利购置测距仪。”他腰间鎏金钥牌碰着袖中花旗银行的钢印，叮当声中混着奏折里“易子而食”四字的朱砂腥气。

忽然惊雷炸响。八百里加急战报说红毛战舰已轰开虎门。满朝冠带顿时化作彩绘陶俑——镇国公的膛线镜裂了，户部侍郎的玉带钩崩进《论语》里“民无信不立”的句读中。唯有阁老从容展开烫金条约：“诸公勿惊，当年马关文书尚可……”。

子时三刻，五千架飞鸦在库房结满蛛网，而押运龙州铁矿的骡队正驮着檀木箱走向汇丰银楼。打更人路过衙门，听见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磨牙声——大人们都在梦里用牛津腔背诵《非战公约》。

五更梆子敲碎残月。阁老在租界酒会高举水晶杯：“同僚们，明日演武场将展示电磁炮……”此时黄浦江上，疍家女的咸水歌突然刺破晨雾：“卖身葬父——精铁换粥——”

——2025.8.22 古都西安

【作者简介】

        木弓，另有笔名汉竹、鲁燕、斯谦。字翼良。世隶耕。笔墨修为，放牧为生，曾在汇河岸边牧羊，现在秦岭脚下放牛。捧一盏心灯照夜路，送一缕微光慰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