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杯”抗战胜利暨商河解放80周年征文245
断头饭
沙济民
母亲离开我们已有十七个年头了，她是九十三岁那年走的。这位革命老人一生不畏豺狼虎豹，不畏枪林弹雨，但唯独害怕小小的豆虫。时间淡化了母亲的身影，但母亲每次回忆起为抗日而壮烈牺牲的“虎牙”叔叔时，那噙满泪水和充满懊悔的双眼，抽搐的脸颊和抖动的双唇，永远永远嵌入我的脑海。
我父亲是1939年参加革命的老八路，他上中学的时候就接触到共产主义思想。七七卢沟桥事变，唤醒了无数爱国青年抗日救亡热情，父亲也放下书本，积极加入到南京请愿团的队伍。在总统府门前，他和众多爱国青年高呼停止剿共，全民抗日。面对学生们的激情，第一天国民政府是派出何应钦出来解释“攘外必须按内”荒谬理论，父亲他们根本不答应。到底是第二天把蒋介石给逼了出来。蒋大总统满口答应抗日，但告诫学生们赶快都回到课堂，不要听信共产党的宣传。也就是那次赴南京请愿，父亲对国民党政府彻底失去了信心。父亲对国民政府的不满，早已被徐州中共地下党列为重点发展对象，不久父亲就秘密加入共产党，并担任中共机关报《拂晓报》的主编，成为苏北地区宣传共产党政策的主阵地。入党第二年父亲就担任了中共肖铜县委书记，成为当地中共的主要领导人。父亲的文笔和口才十分出众，让肖铜地区抗日烽火越烧越旺，为此父亲也就成为日伪军的眼中钉，肉中刺，最后发出了重金悬赏父亲人头的告示。父亲也不示弱，同样也发出了悬赏日伪县长人头的告示。国共第二次合作时期，也是家乡革命事业蓬勃发展时期。母亲曾告诉我，当时来我家传递情报的联络员就有二十多位，其中一位十几岁的通信员母亲特别喜欢，叫什么名字母亲不记得了，因为战争年代，革命者的名字经常改动，有时还要用代码代替，母亲就以每位联络员外在特有特征进行区分。母亲只记得这位憨厚朴实，说话略显腼腆的通讯员一笑有两个虎牙，口音和老家人略有不同，时不常会带出“事、事”的儿话音。母亲曾问他是哪里人？他说他很小时候是跟父母从“上河”跨黄河逃荒来的。我母亲的娘家是田河村的，这“上河”在哪儿她就一直没闹清楚。直到我参加工作后遇到商河同事，有一天在和商河同事谈话间我突然有所顿悟，感觉虎牙叔该是商河人。
皖南事变促使徐州日伪军加紧了对苏北抗日游击队的全面清剿，革命形势极为严峻。一天午后虎牙叔急匆匆跑到我家传达指示，恰巧父亲外出，虎牙叔就急忙在大门内侧地上写了几行字，嘱咐母亲等父亲回来立即观看并赶快毁掉字迹，说完转身要走。母亲忙问他吃饭了没有。虎牙叔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憨厚的说“没有”，说在路上偷个棒子，挖个地瓜就行。母亲一听招呼他稍微一等，赶紧用棒子面压出几个饼子贴在锅沿上，腾熟了递给了虎牙叔，虎牙叔狼吞虎咽吞进了肚里。母亲忙问能吃饱么？虎牙叔顺手舀起水缸里的半勺水一饮而尽，用小舌头舔了舔刚刚冒出点黑黑绒毛的上嘴唇，临走时笑着对母亲说：“婶子，你做的玉米饼真好吃”。可谁曾想，这竟是虎牙叔留给我母亲人生最后的一句话，那顿玉米饼子竟是他在人世间吃的最后一顿饭。
虎牙叔走了没多长时间，一位远房亲戚就急匆匆的闯进家门，一进门就忙问我父亲在哪？母亲告诉亲戚父亲天不亮就出门了。亲戚急促的说让他赶快跑，日伪军来抓他了，刚才他在路上碰见日伪军抓住虎牙叔了。虎牙叔正带着日伪军往邻村走，两人在错面的时候听到虎牙叔低声说了句：“让沙叔赶快跑，敌人来抓他了。”亲戚叮嘱完急忙躲了出去，这回子可把母亲急的团团转，想找父亲报信可上哪去找去呀。也许老天有眼，正在此时父亲夹着一个小包裹迅速闪进家门。母亲急忙让父亲看了看虎牙留下的字迹。父亲一脸严肃对母亲说：“我要马上走，出叛徒了，这个包裹你藏好”。随后掏出四枚袁大头给母亲，母亲留下两枚，另两枚硬塞给了父亲。父亲挎上盒子枪，一翻墙钻进棒子地里，这一走就是四个年头没再回家。
父亲刚走，日伪军就闯进了家门，打扎了一阵子一无所获，骂道：“那小子就该活埋，糊弄我们瞎跑，骗我们了。”等敌人一走，母亲一下子顿时瘫坐在大门旁，不停地用拳头使劲敲打着自己的双腿，边哭边懊悔的哭嚎：“要知道这是你这辈子吃的最后一顿饭，我怎么也要杀只鸡，煮个鸡蛋让你吃顿好的再上路呀？咋能吃个棒子面烀饼就走了呀”。隔几日风声缓了，母亲一大早出门到邻村见人就打听虎牙叔给埋到哪里了？邻村老百姓只是偷偷地告知听说埋到后岗子上了，当时日伪军持枪核弹的押人来，吓都吓死了，谁还敢上前看呀？老母亲深一脚，浅一脚挪着小脚捱到后岗子，那年月兵慌马乱的，到处都是新坟摞旧坟的，虎牙叔有坟没坟也不知道呀。老母亲就只好掏出他煮的鸡蛋，捏碎了往四周撒了撒，坐在地上大哭了一场。母亲一生最不敢去的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埋葬我第一个大哥的地方。我的这位亲大哥比我大36岁，5岁那年惨死在日本帝国主义铁蹄之下。母亲每次收割庄稼时，越靠近大哥的坟头，她的心头就越紧，最后母亲只能背对着坟头倒背着身子，不敢回头的收割庄稼，但越往后退越喘不上气来，一旦踩到泥土，母亲肯定又是大哭一场。也不知母亲在哪里是哭了多少年，流了多少泪。再一处就是后岗子，她赶集，走亲戚，宁愿绕道走很远的路也不能走进那片坟地。她经常讲，一提到这两个地方，那个心啊，就嚯嚯的痛。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老家有不少因各种原因和党组织失去联系的老人来济南找我父亲，希望我父亲能写个证明，他们好回去找组织要点什么待遇。只可惜我父亲1980年患脑血栓失去了语言、文字功能。我记得当时来找我父亲的老人还劝说我母亲也该回家找找，他们可以证明当年我家就是联络站，我母亲也履行了地下交通员的许多职责。我母亲总是长叹一声说：“唉！虎牙到死也没吃上一顿像样的饭，最后连个坟头都没有，还争啥呀！”
2006年是母亲90岁寿辰，我们全家约定六个子女包括身居海外的孙辈们，全都回到老母亲身边一起过年。年三十的晚上，当把瘫痪在床的母亲推到餐桌旁，母亲看到摆在她面前的长寿鸡丝面和荷包蛋时，她的双眼立马湿润了，用仅能能活动的右手颤抖着触摸鸡丝肉和荷包蛋。开始我们都没理解母亲的动作，还规劝母亲别摸脏了，让母亲快吃呀？老母亲传来她只有悲叹时才发出“唉”的感叹声，随后就是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我大哥是最了解母亲，忙问：“娘，您是不是想念俺爹，想俺虎牙叔了？”母亲终于“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这是我一生第一次听到母亲有声的哭声。记忆中我以前只见过母亲三次落泪，第一次是文革时期她看到父亲的来信。第二次是和父亲遗体告别时，她只说了句：“老沙，这次你是真的走了呀”。第三次是英雄山安放父亲骨灰盒她覆盖党旗时。可前三次她只有哽咽、呜咽，没有真正哭出声音，这次母亲是仰着头，真的是从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哭声。我大姐含泪托起母亲的头颅，不停的擦拭母亲的双眼，劝说母亲千万别哭坏了身子。大哥倒满一杯酒，高举头顶，最后缓缓洒在了母亲的身边，仰天大喊：“爹呀！虎牙叔！过年了，您二老在天有灵，就回来和我们吃一顿团圆饭吧！”。
作者简介：沙济民 济南历城农行退休干部 山东省写作学会会员 文化学者 爱好写作、旅游、摄影、美术、戏剧等。多次在《中国城乡金融报》、《齐鲁晚报》等媒体发表文章，其作品荣获中国金融思想政治工作研究会“非凡十年，人民金融”三等奖，第三届青未了金融散文奖一等奖，山东农行“情暖家园”一等奖。
链接
“今朝杯”
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80周年
暨庆祝商河解放80周年主题征文启事
2025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80周年，也是商河县解放80周年和济南今朝酒业创办80周年。为弘扬伟大抗战精神，铭记历史，讴歌新时代，特举办“今朝杯”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80周年暨庆祝商河解放80周年主题征文活动。
启事如下：
一、活动主题
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80周年暨庆祝商河解放80周年
二、组织单位
指导单位：济南市文联
济南市作家协会
主办单位：山东省写作学会
都市头条·济南头条
商河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承办单位：商河县作家协会
商河县教育体育局
商河县退役军人事务局
协办单位：山东麦德森传媒集团
济南飞鹤玻璃制品工艺制品有限公司
山东新合成包装有限公司
独家冠名：济南今朝酒业有限公司
三、征稿体裁
本次征文限诗歌、散文两种体裁。突出思想性、文学性、时代性。散文要求3000字以内，诗歌要求50行以内，古体诗和新诗均可。
四、稿件要求
所有作品必须原创首发，若发现抄袭或一稿多投者，取消活动参赛资格；
来稿须注明“今朝杯征文”字样，文后注明作者200字以内简介、单位、电话等信息；
投稿一律用真实姓名，化名重复者不予评审；
散文限每人1篇，诗歌限2首。
五、征稿时间及邮箱、微信
2024年10月3日起至2025年8月31日
散文投稿联系人、电话、邮箱、微信：
王连勇13210500123（微信同手机号） shwynj431@163.com
诗歌投稿联系人、电话、微信：
廉德忠 15553168276（微信同手机号）
六、作品刊发及评奖
本次征文将为应征作品在《都市头条·济南头条》设立专栏刊发推介，择优在其他报刊媒体推荐发表，获奖作品将有机会入选《商河文艺年鉴（2024）》。
七、奖项设置
分设成人组和学生组，其中，散文诗歌分别设一等奖1名，二等奖3名，三等奖5名，优秀奖15名，学生组另设优秀组织奖1名。获奖名单将在《都市头条·济南头条》发布。
八、颁奖
所有获奖者将在泉城济南举行隆重的颁奖典礼，具体时间地点另行通知。
2024年10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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