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枣红 乡情浓
孙秀启
丰盈的秋天不仅给人天高气爽之感、让人领略斑斓色彩,而且几乎处处瓜果飘香、沁人心脾。
有一天上午,我在市场上买菜时,看到有个摊位用竹篮装着大红枣在售卖。红彤彤的枣儿饱满、晶莹发亮,看着就喜庆。卖枣的是位淳朴的大姐,见我看红枣,热情地示意我拿个尝尝,说这是刚下树的新枣,快品尝一下、买不买没关系。我拿了一颗放入嘴边,轻咬一小口,脆甜爽口,瞬间唤醒了我记忆中的味道,将我拽回故乡的老院。昔日熟悉的场景与感觉如潮水般涌来,我仿佛回到了童年,站在家门口那棵老枣树下,仰头望着满树的红枣子,幸福满满的傻笑着。
故乡的村子被自东向西的白马河从中间劈开,分成河南、河北两部分。祖父说,早年我家在南岸,后来赶上河道拓宽,我家便搬到了村东头。因挨着庄稼地,生产队长格外开恩,划拨的宅基地比一般稍大些。只是那时日子紧巴,盖起三间主房便再无财力,院墙没着落。家人只是捡些庄稼秸秆简单围一下。每到春季,祖父和父亲从四处讨来各种树苗栽下,渐渐地我家庭院里外就有了榆钱、梧桐、杨树、槐树、枣树等树木。榆钱可用来烧汤、槐树花可烙饼,这都丰富了家人的生活,可我最喜欢的就是大门口那棵枣树。
春风掠过枝头,枣树枝条便急不可耐地爆出嫩黄的细花,星星点点藏在叶间,像谁撒了把碎金。不多时,绿豆大的青果便缀满枝头,绿得透亮,像一群攥着拳头的小娃娃,悄悄在枝叶间酝酿着金秋之果。等秋意渐浓,枣儿便褪去青涩,一颗颗鼓胀起来——像滚圆的珍珠,似剔透的玛瑙,更像一盏盏小红灯笼,它们挨挨挤挤挂满枝头,在秋风里轻轻晃悠,好似向大地致谢献礼。
何时打枣,根本不用主人操心,村里的“小馋猫”们会做提醒。个别顽劣份子枣还青涩时就偷偷爬树采摘或投掷石块砸枣吃,因不好吃,地面上有遗落的。奶奶见状总埋怨说坏家伙糟蹋枣儿了。等枣儿有青变红时,再有偷枣的,若我家人遇到就告诉他们不用偷打枣儿,等长熟了我们打好给你们留着。
记得小时候,我总跟在父亲身后当“小帮手”。他扬起竹竿轻轻一敲,红玛瑙似的枣子便“哗啦啦”落满一地,我躬着腰,快速地把这些甜果子一个个捡进竹篮里,手上沾满枣叶的清香。等我上了初中,终于能接过父亲手中的竹竿,自己参与打枣了。刚开始没掌握窍门,竹竿挥得又重又偏,累得胳膊又酸又疼,可看着枣子蹦跳着落地,心里却满是欢喜。捡枣时我更认真,睁大“火眼金睛”,生怕漏过任何一颗藏在草叶下的枣儿。现在想来,就算真漏了几颗,也丝毫不影响那份满溢的快乐——打枣的乐趣,本就藏在抬手的期待和弯腰的满足里。
因附近居民家没有枣树,一到金秋收枣时,我家便迎来了属于自己的“高光”时刻,感觉自己家挺有面的,拥有别人羡慕的大红枣。当父母让我提着小竹篮把红枣分给邻居时,邻居们笑逐颜开,连连道谢,我自己也觉得挺幸福的。那时的我把红枣视为宝,只有很要好的同学或朋友来找我玩时,我才会拿几颗款待他们。
有了大红枣儿,我家的生活就有点新花样了:祖母拿面粉蒸枣糕,蒸熟掀开笼盖时,枣香弥漫到左邻右舍家,引得邻家孩子们来我家“蹭一口、沾沾光”,祖母也不生气,只是提醒大家小心别烫着。母亲熬玉米粥时,加几颗枣儿进去,喝起来有几丝甜味了。
后来我上了高中需住校,每月才回家一次,有时没赶上打枣挺遗憾的,尽管父亲留少许枣儿在树上等我去打,由于时间仓促,学习要紧,打枣的愿望也不如过去强烈了。在县城参加工作后,虽一两周回趟老家看父母,也继续能吃到红枣,却总觉得离那棵枣树渐渐远了。这几年新农村建设,故乡的老房子拆了,院子没了,枣树没了。住上了社区新楼房,可连枣树影子都觅不到了。
枣子还在竹篮里泛着红光,而我望着它们,仿佛又回到故乡似得。家乡那棵老枣树,那些枝头挂满的红灯笼,那时孩童们的嬉闹与祖母的枣糕香,早成了刻在骨子里的印记。如今嚼起的市场中的这颗大红枣,果肉的甜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酸,漫上来的却是浓得化不开的乡愁。离开市场回家时,我任由相思蔓延……
孙秀启,山东济宁人,《中国教师报》特约通讯员、《课外语文》编委、济宁市散文学会会员。主编《课外名篇》《作文技法指南》等多部图书。散文、诗歌作品散见于《乡土》《南通日报》《济宁晚报》《青春潮》《课外语文》《今日邹城》等报刊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