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使我辗转反侧的事,如今竟成了茶余闲话,说来也怪,竟连一丝涟漪也无从泛起了。我原以为放下便是遗忘,将往事埋进土里,立一块无字碑,从此两不相干。殊不知真正的放下,倒是记得分明,只是再说起时,嘴角竟能含些笑意,心上竟无半点疼痛了。
记得从前,我颇怕独行。每逢孤身走路,便觉四下里空落落的,连风也带着刺。偏是那时节,常有人相伴,一路说笑,竟不觉路长。后来人散了,我方悟出:相伴时的热闹,原是独行的预备。人既生在世间,横竖是要独行的,先时有人同行,倒像是教习走路的先生,示范一番,终究要撒手去的。
近来我常独行。初时不免惶惶,日子久了,竟品出些独行的妙处。四下无人,反见得真切:道旁野花如何开了又谢,天上流云怎样聚了还散,都一一瞧在眼里。若是与人同行,注意力不免要被谈话分了去,哪得如此细察天地之工?
那日走过旧时常行的路,蓦地想起旧人。若是从前,必又心下怆然,不能自已。这回却怪,竟如同想起一个寻常故人,既无怨忿,亦无眷恋,只是晓得:这人我曾认识的,如今不在一处了,如此而已。这才明白,痛楚的不是离别,而是执著;一旦放下执著,离别也不过是人生常态罢了。
天边浮着些微云,被落日染作金红,转眼间又淡去了。我站在高处望去,只见路上行人匆匆,各有各的方向,虽偶尔并肩,终究要分道扬镳。原来人生路上,同行是偶然,独行是必然。既如此,何必为偶然的离散哀恸不已?
我终于明白,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不但如此,连那些曾经以为刻骨铭心的痛楚,也会在独行中渐渐消磨,终至无形。当我们能够笑着说起过去而不觉疼痛,那并非心肠变硬,而是我们终于学会了如何与自己同行。
暮色四合,我继续前行,身后影子愈拉愈长,竟是自己陪着自己了。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