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79岁的父亲哭着找娘
——读秀水老师的《重症监护室病房》有感
冯喆
今年4月12日,我给秀水老师写过一篇诗评,题为《用步履丈量亲情》。秀水老师那首诗,是写与父亲相处的情景,展现了父子关系随岁月变迁的动人历程,表现了深沉的父爱以及对父亲的思念之情。
看秀水老师的简介,知道她是中国作协会员,先后在《诗刊》《诗选刊》《诗林》《诗潮》《山东文学》等国家级别的大刊,发表作品,后来,我常常想:我这个寂寂无名的平庸之辈,给这样一个诗歌大家写诗评,有点自不量力吧?于是,写过之后,就罢笔了。不给文学大家写评论了。今早,在一个文学群,看到孙殿英老师推荐了新芽文学社刊出的三位女诗人的作品,又一次读到了秀水老师震撼人心的诗作《重症监护室病房》。颇有有鲠在喉,不吐不快的感受。也许肤浅,也许词不达意,也许没吃透原作精髓,也许……不管了,还是畅所欲言吧!
读秀水老师的《重症监护室病房》,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这首诗太真实了,真实到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它写的是一个七十九岁老人被癌痛折磨时的呼喊,写的是女儿在病床前的心碎与无奈,但更深层次上,它写的是人类面对痛苦时最原始、最本能的渴望——对母亲的依恋。
"你见过一个七十九岁的老人/哭着找娘吗",开篇这两句就让人心头一震。我们习惯看到老人是坚强的象征,是家庭的支柱,谁会想到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会在病痛中回归到最脆弱的状态?诗人用这个震撼的画面告诉我们:在极度的痛苦面前,年龄、身份、尊严都会被剥离,人只剩下最本真的需求——像孩子一样渴望母亲的抚慰。
诗中那个被癌痛折磨得精疲力尽的父亲,明明已经沉沉睡去,却又被疼痛硬生生拽回清醒的世界。吗啡、杜冷丁这些强效止痛药都失效了,唯一能给他慰藉的,居然是呼唤已经去世多年的母亲。"娘,我的娘啊……"这声呼喊里包含着多少无法言说的痛苦?医学可以缓解身体的疼痛,却无法治愈灵魂的孤独与恐惧。在生死边缘,人本能地寻求最初的安全感来源——母亲。
最让我心碎的是诗歌的结尾。面对父亲痛苦的挣扎,女儿只能"把他拚命挣扎的头颅/紧紧搂在怀里,安抚着他/充当着他的母亲"。这个画面太有力量了——一个成年人,为了安慰病痛中的父亲,不得不扮演起祖母的角色。这种角色的错位与转换,揭示了一个残酷而美丽的真相:爱的本质就是相互成为对方的"母亲"。当我们深爱一个人时,会本能地给予无条件的包容与抚慰,就像母亲对待孩子一样。
这首诗让我想起我的父亲。他也是癌症患者,在医学无法挽救他的生命的时候,医生只得用一句“回家养着吧!”,把绝望的父亲和我们推出医院。那一刻,父亲仰天长叹了一句:“娘啊——”当时我觉得天塌了,现在才明白父亲那是一种怎样的心理需求。人在脆弱时,潜意识里最先浮现的往往是生命最初的保护者。秀水老师的诗之所以打动人心,正是因为它捕捉到了这种人类共通的、超越年龄与时代的情感模式。
从更广的视角看,这首诗不仅关于父女亲情,更隐喻着现代人的精神困境。在物质丰富的今天,我们有先进的医疗技术,有各种止痛药物,但面对生命最本质的痛苦——疾病、衰老、死亡——这些外在的手段常常显得苍白无力。我们内心深处渴望的,依然是那种被完全接纳、被无条件爱护的感觉,这种感觉最早来源于母亲。
诗中的"重症监护室"因此具有了双重意义:既是医院里抢救生命的特殊病房,也是现代人精神上的困境象征。在这个高速运转的世界里,我们何尝不是时刻处于某种"重症监护"状态?被各种压力、焦虑、孤独所折磨,内心深处都在呼唤着一种原始的、母性的抚慰力量。
秀水老师用朴实的语言,记录下病房里的这一幕,却触及了人类情感的深层结构。他让我们看到,无论科技如何发达,人类对母爱的需求永远不会改变。这种需求穿越时间——从童年到老年;穿越生死——从已故的祖母到病床上的父亲再到守护的女儿。爱就是这样一代代传递、转化,在最黑暗的时刻给予我们光明。
附原作:
重症监护室病房
秀水
苍凉的,凄厉的,无助的
你见过一个七十九岁的老人
哭着找娘吗
那是我第一次目睹坚强的父亲
被癌痛折磨得精疲力尽
沉沉睡去,又突然被疼醒
失声的呼叫伴着哭音
“娘,我的娘啊……”
吗啡已不起作用,杜冷丁也不能
此刻,仿佛只有娘
才是他唯一的止痛药
而我的祖母已去世多年
深夜的重症监护病房
我流着泪水,一边喊着父亲
一边把他拚命挣扎的头颅
紧紧搂在怀里,安抚着他
充当着他的母亲
(原载京津冀诗人公众号2025年7月25日)(2025.8.21新芽文学社公众号)
诗作者简介:秀水,本名范连琴,山东高唐人。从医,业余习诗。中国作协会员、聊城市文联签约作家、山东省第32届作家高研班学员。在《新华文摘》《诗刊》《星星诗刊》《诗选刊》《草堂》《绿风》《诗潮》《诗林》《诗歌月刊》《飞天》《滇池》《山东文学》《时代文学》等发表作品。作品入选多种年度选刊,并被《意林》《格言》《智慧》《中学生博览》《阅读与鉴赏》等杂志转载。获第十一届“诗探索·中国红高粱诗歌奖”提名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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