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铜臭迷心，金山自倒
上回书说到，济公在三里坡小试慧刀，挫了赵不仁的锐气，自己也去了几分初悟时的轻狂，深知这“悟后起修”非是枯坐蒲团，而得在这滚滚红尘里打滚，于事事处处磨练那颗时而明净、时而蒙尘的本心。
这一日，济公游荡至钱塘江畔的富阳县城。城内车水马龙，商铺林立，端的是个繁华地界。尤其是那城东的“聚宝银号”，更是门庭若市，伙计们唱票报数的声音嘹亮高亢，透着股财大气粗的劲儿。银号东家姓金，名万山，人送外号“金满仓”，乃是富阳首富。这金万山白手起家，精明算计了一辈子，挣下这偌大家业，却也落了个悭吝刻薄的性子，眼里只有那黄白之物，仁义道德半分也无。
济公趿拉着破鞋，摇着破扇，刚蹭到银号门口，就听见里面哭喊震天。却见一老妪瘫坐在地，捶胸顿足：“金老爷，行行好！那是我儿治病的救命钱啊！您不能就这么吞了去！” 柜台后，金万山肥硕的身躯裹在锦缎里，一手拨拉着算盘，一手捏着张皱巴巴的银票，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哼，你这银票破损不清，数额模糊，谁知是不是你自个儿涂改的？念你年老，不送你去见官已是慈悲，还敢在此喧哗？轰出去！”
恶奴如虎狼般上前，便要拖拽老妪。周遭之人皆面露不忍，却无人敢出声。金万山之富，已富可敌县，连官府都要让他三分。
济公眉头一皱，那三里坡初试的警觉又起。他并未立刻发作，而是暗运神通，观照金万山的心念。这一看，不得了！只见金万山心田之内，竟无半分人色，全然被一团浓稠如墨、散发着刺鼻铜臭的黑气所充斥，那黑气翻滚蠕动，幻化出无数元宝、铜钱形状，几乎要将他的心肝脾肺都挤压变形。这已非寻常贪念，而是入了魔障！钱财于此人，已非工具，成了噬心的魔头。
济公心道：“酒色财气，皆是试金石。这金万山，‘财’关深陷，如堕渊薮。和尚我今日便来试试，你这座金山，是否真能填满你那无底的心窍？”
他哈哈一笑，挤进人群，也不理那老妪与恶仆，径直走到金万山面前，将那把破扇子往柜台上一拍：“施主，好重的宝光！晃得和尚我眼睛都花了。”
金万山见是个脏兮兮的穷和尚，厌恶地挥挥手：“去去去！哪来的疯僧，要化缘去后门伙房，休要碍我做生意！”
济公也不恼，笑嘻嘻道：“和尚我不化斋饭，专化心病。施主，你印堂发黑，心脉被滞气所堵，恐有大灾殃啊。你这满屋子的金银，救不了你的命哦。”
金万山闻言大怒：“胡说八道！我看你是活腻了！来人……”
话未说完，济公忽然用破扇对着银库方向轻轻一扇，口中念念有词：“财如流水，本是流通，滞而成腐，必生毒虫。散！”
这一扇下去，并无狂风大作，亦无光影绚烂。金万山只觉一阵微风拂过，心下讥笑疯和尚装神弄鬼。然而，下一刹那，怪事发生了！
那银库厚重的大门忽地无风自开，库内堆积如山的银锭、铜钱，竟像活了过来一般，开始“嗡嗡”作响，继而剧烈震动！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些金银铜钱如同决堤的洪水，又似被无形巨力牵引着，哗啦啦、叮叮当当地从银库中奔涌而出！
它们并非胡乱飞溅，而是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金属洪流，绕着银号大堂飞速旋转三圈，然后冲破门窗，涌向大街！更奇的是，这钱流仿佛长了眼睛，精准无比地朝着那些曾被金万山盘剥欺压、家境贫苦的百姓家中流去——张家漏雨的屋顶上落下几锭修房银，李家灶台边多了几串买米钱，甚至那被抢走救命钱的老妪怀里，也沉甸甸地落了好几锭大银！
满城皆惊！百姓们先是骇然，继而发现是天降横财，且只落穷家，顿时欢呼雀跃，跪谢神佛。
金万山眼睁睁看着自己毕生积蓄顷刻间散尽，惊得魂飞魄散，惨叫一声：“我的钱！我的钱啊！” 他状若疯癫，冲出银号，想要拦住那飞走的钱流，却哪里追得上？反而被散落的几枚铜钱滑倒，摔了个狗吃屎，额头磕在青石板上，鲜血直流。
他趴在地上，徒劳地抓挠着地面，嘶声力竭：“回来！我的钱！都回来啊！” 可回应他的，只有满城穷苦人惊喜的哭声和笑声，以及那早已消失无踪的钱流声响。
济公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慢悠悠地道：“金施主，你看，这钱财来来去去，何曾真正是你的？你攥得越紧，它流失得越快。你把它当命根子，它便成了吸你精血的魔头。今日和尚我将它散了，是救了那些穷人性命，也是替你驱了附体的钱魔。你这病，根子不在库房，而在心里啊。”
金万山闻言，如遭雷击，望着空空如也的银库和满街欢庆的百姓，再摸摸自己额头上温热的鲜血和冰凉的汗水，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虚和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毕生追求的、视若性命的东西，原来竟可以如此轻易地烟消云散。他赖以生存的规则、视若圭臬的算计，在济公这看似荒唐却直指本源的手段面前，彻底崩塌。
他瘫在地上，哇地一声，竟吐出几口黑血，那都是常年郁积的贪吝之气。眼神从疯狂转为茫然，再由茫然透出一点绝望后的清明。
济公知他心魔已遭重创，能否彻底醒悟，尚需时日，便不再多言，哼着那首“走走走，游游游”的歪歌，摇着扇子，踏着满街的夕阳金光，飘然而去。身后，只留下一个倾家荡产、心神俱裂的富绅，和一个议论着“活佛显灵”、“因果报应”的沸腾县城。
经此“钱关”一试，济公更觉心境通透几分。那“万物皆可为你所用”的自在，并非占有，而是能毫无滞碍地让其流转，利益众生。金钱如此，万物又何尝不是？只是下一关，又该是什么呢？济公嗅了嗅风中传来的一缕脂粉香气，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二章 完）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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