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双辽农场老荣军接受副场长王宇楠采访
第三十七回
张德才记忆里的黑疙瘩与亮堂堂
作者:刘连成
时光回溯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荣军农场的大人们总爱慵懒地蹲踞在晒谷场边,吧嗒着旱烟袋,悠悠念叨:“等进了共产主义,那可得是电灯电话,楼上楼下。”彼时,张德才尚处刚有记忆年岁,这些话语于他而言,宛如天书般晦涩难懂。然而,当他瞥见大人们眼中闪烁着熠熠光芒,便知晓,那定是如梦幻般顶好顶好的日子。一日,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高呼:“大队部来稀罕物啦!”刹那间,他与一群撒欢的野小子,如同被磁石吸引,一窝蜂地朝着大队部涌去。只见办公桌上,静静摆放着一个黑黢黢的疙瘩,还带着个弯弯的手柄。大人们告知,这便是神奇的“电话”,只要拿起这头说话,几里地外的那头便能清晰听见。张德才满心好奇,踮起脚尖,奋力抢过话筒,迫不及待地贴在耳朵上。然而,半天过去了,却毫无动静。正当他满心纳闷之时,周围瞬间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原来,这玩意儿还得先拨号才行呢!他那傻里傻气的模样,瞬间成了全队人好几天茶余饭后的笑谈。
没过多久,又听闻大队部能“听戏”。张德才怀揣着一颗怦怦直跳的心,火急火燎地跑去一探究竟。结果发现,并非电话,而是一个碗口大小的小喇叭,挂在墙上,宛如一盏精致的小灯笼。他赶忙把耳朵凑近,里头竟真的飘出咿咿呀呀的曲调,还有人在婉转唱歌!他们这群孩子,瞬间乐开了花,有的兴奋得前仰后合,有的激动得直拍巴掌,还有的开心得一蹦三尺高,心里头满是新奇:“这铁疙瘩咋就像变戏法似的装着人呢?”
要说这国营农场,在当时那可真是“敢为天下先”,如同第一个吃螃蟹的勇者。五十年代初,便自行搞起了电话交换台。听说里头有个叫王瑞云的师傅,是位老荣军,当年在战场上就专职接电话线,摆弄起那些线头子,简直比谁都娴熟。更为神奇的是,他还能把广播信号顺着电话线传递。谁家要是想听戏了,只需把听筒一拿,那美妙的戏曲声便萦绕耳畔。这在当时,可着实算得上一项了不起的创造。自从有了电话,可真是方便了太多。总场与分场沟通说事,再也不用派遣通信员跑得腿都快断了。尤其是总场医院的电话,谁家要是有人头疼脑热,一个电话打过去,大夫就能安排得妥妥当当。那些一辈子都没迈出过远门的老东北人,瞅见这能“隔空说话”的黑疙瘩,眼睛都瞪得直直的,嘴里更是不停念叨:“这玩意儿可比千里眼顺风耳还神乎呢!”
有了电话之后,大伙儿又开始心心念念着电灯。可电灯究竟是啥模样?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虽说在老电影里见识过那亮晃晃的光影,可真正亲眼见过的人,实在是寥寥无几。那会儿,家家户户点的都是煤油灯。稍微讲究些的人家,会用上带玻璃罩的保险灯,可那玻璃罩每天都得擦拭,不然一晚上下来,就被煤烟熏得漆黑。早上起来,每个人的鼻孔里都挂着两道黑印子,活脱脱像长了胡子一般,别提多滑稽了。
国营农场不愧是发展的开路先锋,啥好事都比周围村子快上一步。1959 年的秋天,正值国庆十周年之际,农场里终于亮起了电灯!说来也巧,张德才家那会儿正好住在场部的四栋青砖房里,也算是赶上了这波时髦。电灯亮起的那一刻,刚满十一岁的张德才,呆呆地瞅着屋顶那团如白昼般的白光,愣是愣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光与煤油灯那昏黄的火苗截然不同,亮得通透无比,把屋里照得纤毫毕现,就连墙缝里那细细的蜘蛛网都看得一清二楚。张德才这小子手痒得很,一遍又一遍地拉着灯绳,电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他嘴里还不停地向爹妈发问:“这咋就亮了呢?里头到底藏着啥宝贝?那根细丝又是咋塞进去的呢?”这些问题,如同调皮的小精灵,在他心里盘桓了好多年,成了始终解不开的谜团。
后来张德才知道,那年总场安置了一台大家伙——柴油发电机组,场部办公室以及附近的住户都因此受益。当时国家可是真心想把咱农场打造成一个样板,就如同后来的深圳、浦东一般,给全国农村树立个榜样。有了国家做坚实后盾,发展的速度那叫一个快。到 1968 年,全场都通上了交流电,还自建了一座二十万千瓦的变电所。电线如蜿蜒的长龙,一路延伸到每个分场、生产队,就连最偏远的自然屯都接上了电,这可比周边农村足足早了十年呢!
如今,再提起“电灯电话,楼上楼下”,年轻人们听着都觉得老掉牙,仿佛是来自远古的传说。可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荒原之上,那亮堂堂的灯光,以及能“隔空说话”的黑疙瘩,无疑是双辽农场最亮丽的风景,深深地烙印在人们心中,任凭岁月如何流转,都无法抹去。至于这到底算不算共产主义的模样,张德才已然活了大半辈子,却依旧没琢磨透彻。但他心里明白,当年那灯光一亮,照亮的可不单单是屋子,更是照亮了老百姓心里头那满满的盼头,亮堂堂的,暖乎乎的,如同冬日里的暖阳,一直温暖至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