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玫池 自在清辉

          当我成为了奶奶，时间仿佛被一双小手重新揉捏、塑形，我对它的管理也随之焕然一新。每日凌晨五点，万籁俱寂，城市尚在酣眠，我便悄然起身。这清晨的几小时，成了独属于我的黄金时刻。我或沉入书页的墨香，或是任由思绪流淌于笔尖。备课的讲义、偶尔的随笔，都在此刻从容铺展。当一日的主要功课悄然完成，心满意足地合上书本，我知道，接下来陪伴你的时光才会踏实笃定。

           当我成为了奶奶，我与信息世界的相处方式也悄然转变。那些曾经争先恐后涌入屏幕的推送、热点、无关紧要的喧嚣，被我轻轻关在了门外。取而代之的，是主动而专注的探寻。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击，搜索框里最常浮现的，是关乎你成长的每一个细微问号——最新的喂养指南、科学的抚触手法、适合你月龄的游戏与启蒙……时代流转，知识更新，曾经的经验需要重新检视、学习。我像一个谦逊的学生，只为能给你最妥帖的照料。手机相册的变迁，成了这份心意的无声注脚：属于我自己的风景与留念日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你酣睡的侧脸、好奇张望的眼眸、努力抬头时努力的模样，还有那些稍纵即逝却无比珍贵的笑容瞬间。每一帧，都值得珍惜。

         当我成为了奶奶，生命与生命之间的联结，在我眼前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深度与广度。我忽然更真切地掂量到了当年母亲为我抚育孩提时的那份重量。岁月无情，如今她的大脑已如蒙尘的明镜，许多人事变得模糊不清，记忆的碎片飘忽不定。然而，在她时而清晰时而混沌的言语里，翻来覆去念叨的，竟总是“小孩怎么样啦？”“宝宝乖不乖？”——那曾日复一日照料我和弟弟家孩子们的辛劳岁月，想必已深深烙入她的生命肌理，成为本能般的牵念。这份迟来的体认，让我心头酸涩又温热。

           月嫂阿姨在的那些日子，我每周只来看望你一次。待月嫂离去，我便来得勤了。说来也奇妙，或许是岁月沉淀了心性，或许是血脉里涌动着天然的使命，面对照料你的琐碎辛劳——那些换洗、哄睡、甚至偶尔的啼哭不止——我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怨尤或疲惫感。心中充盈的，反而是一种踏实的喜悦，一种能为自己的孩子分担生活重担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