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水纹（195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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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茶厂幻梦
周临川又在梦里见到了那口井。
他站在井底，抬头望见一方狭小的天空，星光被井壁的青苔染成暗绿色。井水漫过他的膝盖，冰凉刺骨，水面漂浮着细碎的茶叶，散发出陈年的涩香。
"周技师！又睡在车间？"
一声吆喝将他惊醒。周临川猛地直起身，额头撞在烘茶机的铁架上。车间主任老马叼着烟卷，眯眼瞧他："昨晚的茶叶发酵数据呢？厂里等着报生产进度。"
周临川抹了把脸，手指触到未干的冷汗。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做同样的梦了。他翻开工作簿，忽然愣住——记录数据的纸上，不知何时被水渍晕开一片，隐约显出茶壶的形状，壶嘴处还用红墨水点了个醒目的朱砂痣。
"见鬼......"他下意识摸向后颈。那里有块胎记，形如残月，从小就被祖母说是"前世的记号"。
老马突然压低声音："新来的工会主席今天到任，听说是个厉害角色，在皖南打过游击。"他吐了个烟圈，"你那些技术手册，该收的收一收。"
窗外传来卡车的轰鸣。周临川透过雾气朦胧的玻璃，看见一个穿藏蓝列宁装的女人跳下车。她转身的瞬间，后颈露出一抹暗红——竟和他胎记的形状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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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玉坠
工会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周临川抱着一摞生产报表，听见里面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
"孟主席，这是三季度的工作总结......"
孟寒枝背对着门，正在整理档案柜。听见声音，她猛地转身，左手下意识按在腰间——那里别着一把老式剃刀，刃口磨得发亮。
"放桌上吧。"她声音沙哑，像是被烟熏坏了嗓子。
周临川注意到她右手的食指缺了半截，断口处疤痕狰狞。档案柜最上层摆着个牛皮纸袋，封口处渗出可疑的暗渍。
"还有事？"孟寒枝挑眉。
"厂里新到了一批祁门种，想请您去看看发酵程度......"
话未说完，档案柜突然"嘎吱"一声响。那个渗水的纸袋跌落，里面的物件哗啦散了一地——半块青玉坠子、褪色的黑白照片、还有一张1937年的《申报》，刊登着日军翻译官田中遇刺的消息。
孟寒枝迅速蹲下身，断指擦过玉坠上的裂痕。周临川突然头晕目眩，鼻腔里涌进浓重的血腥味。他看见幻觉：穿月白衫子的女子将玉坠塞给蓝布衫青年，远处枪声骤起......
"你脸色很差。"孟寒枝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低血糖？"
周临川摇头，弯腰帮她拾报纸。泛黄的报纸上，田中尸体的照片旁有个模糊的铜壶轮廓。更诡异的是，当他的手指碰到报纸时，那上面的茶渍突然流动起来，在"杭州"二字上聚成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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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批斗会
全厂大会在旧仓库召开。标语从梁上垂下来，红得刺眼。周临川站在角落，看着老马被推上临时搭建的主席台。有人揭发他私藏龙井茶种，罪状写满三大张纸。
孟寒枝坐在主席台正中，指节有节奏地敲击桌面。周临川发现她的敲击声与车间蒸汽阀的排气频率完全一致——这是种古老的摩斯密码，意思是"茶壶"。
"坦白从宽！"台下有人高喊。
老马突然笑了，露出被烟熏黄的牙："我坦白，仓库最里间的樟木箱里，确实藏着好东西......"
人群像闻到血腥的鲨鱼涌向仓库。周临川被挤到货架旁，后背撞上一个硬物。转头看去，竟是个落满灰尘的铜茶壶，壶嘴正对着他的后颈胎记。
货架突然剧烈摇晃。茶壶滚落在地，壶盖摔开的瞬间，周临川看见里面蜷缩着几片茶叶，叶脉里渗着血丝。更骇人的是，流出的茶水在地面蜿蜒，渐渐勾勒出杭州城某条街道的轮廓——正是当年芷兰埋壶的校场口！
"抓住他！"
一声暴喝炸响。周临川回头，看见老马挣脱人群，朝自己冲来。老人眼中闪着疯狂的光，手里举着半块青玉坠子："给你！当年芷兰小姐让我交给......"
枪声。
孟寒枝的配枪冒着青烟。老马扑倒在茶壶前，鲜血与茶水混在一起，竟发出沸腾般的"咕嘟"声。
全场死寂。
周临川低头，发现老马塞给他的根本不是玉坠，而是一把黄铜钥匙，匙齿上刻着"知其味"三个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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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樟木箱
子夜的值班室，周临川用身体挡住台灯光亮。钥匙插入锁眼的瞬间，他听见箱子里传出水流声。
掀开箱盖，霉味扑面而来。里面只有三样东西：
1. 一本1937年的田中日记，最后一页写着："茶壶认主，下一个会是......"
2. 泛黄的照片，背景是孤山墓地，穿蓝布衫的年轻人站在苦杏树下
3. 浸透茶渍的纸条，写着"1979年白菱花启"
周临川的手指刚触到照片，画面突然开始褪色。年轻人的面容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的脸。更恐怖的是，照片里的苦杏树正在流血——树根处分明埋着那个铜茶壶！
值班室的门吱呀作响。周临川猛地把东西塞回箱子，却听见孟寒枝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1956年，上海茶叶研究所会来调人。"她手里捧着茶壶，壶嘴对着他的胎记，"你带着它走。"
月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周临川这才看清——孟寒枝的瞳孔是诡异的茶褐色，眼底浮动着细小的血丝，就像壶底游动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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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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