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世间的执念,
不过是一壶煮了又煮的茶——
初沸时滚烫,
再煎时苦涩,
三巡后淡如清水,
却总有人守着将熄的炉火,
等它回甘。”
—— 《浊水纪年》
第一章:铜茶壶的诅咒(192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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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当铺
周慎之站在"聚源当"的柜台前,指节敲了敲乌木台面,声音沉闷,像是叩在一口棺材上。
"掌柜的,赎当。"
当铺朝奉姓马,生得一张瘦长脸,眼珠子黄浊,像是浸在胆汁里泡久了。他慢悠悠地翻着账本,指甲缝里嵌着陈年的墨渍,嘴里"啧"了一声:"周掌柜,您这茶壶,赎回去做什么?年头久了,铜锈都渗进纹路里,煮水怕是有毒。"
周慎之没应声,只从袖中排出八块银元,一字排开,银光冷冽。
马朝奉眯眼看了看,忽地笑了:"怎么,周家如今连个铜壶都当不起了?"
"祖上的东西,总归是要拿回来的。"周慎之淡淡道。
马朝奉不再多言,转身去取货。当铺里光线晦暗,柜台后的货架上摆满了死当的物件——玉镯、怀表、铜镜、银簪,全都蒙着一层灰,像是被时间遗忘的陪葬品。
铜茶壶被取出来时,壶身上积了薄尘,但壶底的篆书仍清晰可辨——"饮水者知其味"。
周慎之的手指抚过那六个字,指腹触到一丝凉意,像是摸到了深井里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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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槐花树下
傍晚的风里夹着槐花的甜腥气。
周慎之抱着茶壶,沿着青石板路往家走。街上的行人渐稀,暮色四合,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一下一下,敲得人心头发紧。
转过街角,他忽然停住脚步。
校场口的槐树下,立着两个人影。
一个穿着蓝布长衫,背影清瘦,后颈上一点朱砂痣,在暮色里格外扎眼——是侄儿周子清。
另一个是女子,月白衫子,乌发松松地挽着,腕间一只银镯,在风里轻轻晃动,碰出细碎的声响。
周慎之认得她。
白家的千金,白芷兰。
他站在暗处,没动,也没出声。
槐花簌簌地落,有几瓣沾在芷兰的发间,子清伸手替她拂去,指尖却在她鬓边停留了一瞬。
芷兰低头,从袖中取出一块青玉坠子,塞进子清手里。
"你拿着,若是……若是日后见不着了,也算个念想。"
子清攥紧玉坠,声音发哑:"芷兰,我带你走。"
芷兰摇头,银镯又响了一声:"我爹不会答应的。"
周慎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壶,壶身竟微微发烫。
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也曾站在同样的位置,看着另一个穿月白衫子的姑娘,被一顶轿子抬进了别人的府邸。
那时,他手里也攥着一块玉。
后来,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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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茶壶的异象
当夜,暴雨骤至。
周慎之坐在药铺后堂,铜茶壶摆在桌上,壶嘴微微冒着白气,像是在无声地呼吸。
他盯着壶底的六个字,忽然觉得那篆书像是活的,笔划间隐约有暗红色的纹路,像是干涸的血丝。
"慎之兄,多年不见,倒是愈发清减了。"
门外传来一声低笑。
周慎之猛地抬头——白老爷拄着枣木拐杖,站在雨幕里,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泛着冷光。
"白世伯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周慎之不动声色地盖上茶壶。
白老爷慢悠悠地跨过门槛,拐杖在地上敲出笃笃的声响:"听说你今日赎了件旧物?"
"祖传的茶壶罢了,不值一提。"
白老爷的目光落在茶壶上,忽然笑了:"这壶……倒是有趣。"
他伸手去摸,周慎之下意识地挡了一下。
白老爷的指尖在壶身上轻轻一划,竟带出一丝暗红的痕迹,像是锈迹,又像是血迹。
"慎之兄,有些东西,留不得。"
周慎之没答话。
白老爷转身离去时,雨声里传来他若有若无的低语:"芷兰下月出阁,嫁的是督军府的副官……你侄儿若识相,就该知道,有些水,喝不得。"
门关上后,茶壶突然剧烈地震颤起来,壶嘴喷出一股白雾,在桌上凝成四个字——
"速离此地"
周慎之盯着那四个字,半晌,忽然笑了。
他拎起茶壶,走到后院,将它放在了周子清的窗台上。
雨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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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