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落叶归根
护城河边的银杏开始泛黄时，小满带着未婚妻回来了。
杨守业早早等在小区门口，新买的深蓝色夹克在秋风中簌簌作响。王秀芬偷偷往他口袋里塞了包纸巾："等会儿别哭，亲家母看着呢。"
"谁要哭。"杨守业嘴硬，却在看到儿子牵着姑娘走来的瞬间红了眼眶。那孩子长高了，肩膀宽了，连走路姿势都带着都市精英的利落，只有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爸，这是林妍。"小满的声音有些发紧。
姑娘鞠了一躬，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叔叔好。"她手里拎着精致的礼盒，包装纸上印着杨守业不认识的英文。
酒店包厢里，两家人客套地寒暄。亲家公是中学老师，说话时总喜欢引经据典；亲家母则不断夸赞小满年轻有为。杨守业坐在主位上，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不知该往哪放——它们粗糙、布满老茧，与光可鉴人的餐具格格不入。
"亲家，"林妍父亲举起酒杯，"听说小满小时候成绩就很好？"
杨守业的酒杯停在半空。他想起那个闷热的下午，小满攥着高考成绩单痛哭的样子；想起复读费交完后，儿子半夜偷偷翻习题集的沙沙声。
"他...很用功。"最终杨守业只憋出这么一句，仰头把酒一饮而尽。
婚礼前夜，小满突然说要吃家里做的打卤面。王秀芬在厨房忙活，杨守业拄着拐杖去阳台取晾干的香菜，听见儿子在打电话："...首付还差三十万...没事，我跟妍妍再攒两年..."
面条端上桌时，小满吃得狼吞虎咽，酱汁沾到衬衫领子都没发现。"慢点，"王秀芬用围裙擦手，"明天还要穿礼服呢。"
"比深圳的强多了。"小满含混不清地说，突然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推过来，"爸，这是给你们的。"
杨守业盯着那张金色的银行卡，喉咙发紧："我们有退休金。"
"装修老房子用。"小满的筷子在碗里搅了搅，"妍妍说...以后带孩子回来住得舒服些。"
王秀芬的勺子掉在地上，清脆的声响在厨房回荡。杨守业低头吃面，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也是这样把存折推给父亲，说"治病用"。那时候他觉得十万块是天文数字，现在儿子随手就能拿出三十万。
婚礼当天，杨守业的西装裤腰有些紧。他站在台上，看着儿子给新娘戴戒指，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新人身上投下斑斓的光斑。司仪让他讲话，他张了张嘴，却忘了准备好的词。
"好好过。"最终他只说了这三个字，麦克风把哽咽放大得整个宴会厅都听得见。
宴席散后，杨守业独自走到护城河边。秋风吹落银杏叶，像无数金色的小伞兵缓缓降落。钓鱼的老头还在老位置，见他来了，笑着招手："老杨，来试试手气？"
杨守业摇摇头，只是坐在长椅上发呆。远处，几个小孩在放风筝，线断了也没人在意，他们欢笑着追着风筝跑，越跑越远。
手机震动起来，是小满发来的航班信息——明天下午返程。杨守业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突然发现锁屏照片还是儿子大学毕业时的样子。
回家路上，他拐进照相馆，把婚礼上的全家福设成了新壁纸。照片里，他和王秀芬坐在中间，两个年轻人的手搭在他们肩上，像两棵蓬勃生长的小树，温柔地环抱着老树桩。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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