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霜下来的时候，阿四的粥车不见了。
车辙印消失在巷口，只留下几粒桂花粘在青石板上，像星星的碎屑。老魏拄着拐杖在城门口转了三日，最后从卖馄饨的老杨那儿得了信——说是看见阿四跟着个采药的往南山去了。
"他腿脚不好，能爬什么山？"老魏把拐杖往地上顿，震得窗台上的瓦盆簌簌响。那株"独脚绿"已经结了籽，风一吹就散作白絮，有一朵正好粘在钱门房新糊的火柴盒上。
衙门换了新门房，是个满脸麻子的后生，开口闭口都是"我们上海如何"。老魏现在不爱听这些，总把藤椅搬到井台边，抱着那柄独弦琴发呆。有回刘婆子听见他在哼阿四的小调，调子七拐八拐的，惊飞了井沿上喝水的麻雀。
今早发现粥车回来了，就停在老槐树下。车上的竹蚱蜢不见了，换成了个风干的葫芦，轻轻一摇，里头哗啦作响。老魏抖出来看，是半把晒干的桂花瓣，和一张皱巴巴的纸，上头画着歪歪扭扭的山路，拐角处还标着"此处有灵芝"。
钱门房突然开始扫落叶了。他扫得很慢，每扫几下就要停下来，用扫帚尖在泥地上画些什么。我凑近看，原是幅地图：这边是衙门，那边是南山，中间蜿蜒的线条，既像阿四的车辙，又像老魏的琴弦。
雪落下来那天，老魏在井台边捡到只冻僵的麻雀。他焐在怀里暖了半天，那雀儿忽然"啾"地一声，抖抖翅膀飞走了，爪子上缠着根红头绳——正是刘婆子说过的那根。
现在老魏的窗前挂着三样东西：独弦琴、竹蜻蜓和空槟榔盒。风吹过时，它们碰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像在讲一个关于远方的故事。而巷子深处，不知谁家的孩子在唱："糖粥甜，桂花香，走遍天涯想家乡......"
[全文完]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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