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民政局明净的窗户，落在两本簇新的结婚证上。肖红和王栋的名字并排在一起，像两颗终于靠岸的星。没有惊天动地的浪漫，他们是经人介绍相识，觉得对方还算稳重踏实，在双方家长的殷切催促下，顺水推舟地走到了这一步。肖红看着身旁的男人，心头掠过一丝尘埃落定的平静，或许，这就是生活该有的样子。

      新房是精心布置过的，窗上贴着红艳艳的喜字。夜晚降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醺的、陌生的暖意。王栋看向肖红的目光变得异常温柔，充满了新婚丈夫的期待。肖红有些羞涩，心底却也泛起涟漪，想着既已结为夫妻，这便是水到渠成的事。她顺从地接受了这份亲密。

      然而，当一切归于沉寂，房间里的温情瞬间冻结。王栋猛地坐起身，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极其难看，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中。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像烧红的炭火，直直射向肖红。

     “骗子！”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寂静的婚房里炸开，“你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我家给了你家整整二十六万八的彩礼！你…你根本就不是我以为的那样！”他指着肖红，手指因愤怒而颤抖，“赶紧把彩礼一分不少地还回来！然后滚！滚得越远越好！”

      肖红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方才的温存仿佛一场虚幻的梦，瞬间被撕得粉碎。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几个小时前还对她温言软语的男人，此刻陌生得如同地狱修罗。心口像是被钝器重击，剧烈的疼痛伴随着汹涌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我…我以为你爱我，”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泪水的咸涩，“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些…”

      “不在意？！”王栋像被踩了尾巴的猛兽，霍地站起来，在房间里焦躁地来回踱步，双拳紧握，骨节泛白，似乎要将所有的怒火都攥在手心碾碎。“我怎么能不在意！二十六万八！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付出这么多，就换来这个？！”他的质问一声高过一声，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肖红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

     她无力地瘫坐在铺着大红被褥的婚床上，泪水无声地汹涌而下。巨大的荒谬感和绝望将她淹没。她曾以为，在这个时代，有些观念早已松动，却没想到他竟如此执着于那片薄薄的象征。深深的悔意啃噬着她——或许，如果在婚前坦诚相告，哪怕结局是分开，也总好过此刻在新婚夜被剥皮拆骨般的羞辱。

     那一夜之后，他们的“家”成了冰窖。王栋收回了所有的温度，对肖红视若无睹，冷若冰霜。昔日的稳重踏实，如今只剩下刻骨的怨愤和冰冷。肖红每日以泪洗面，感觉被推进了无底的黑暗深渊。那张承载着短暂喜悦的结婚证，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这段仓促开始的婚姻，在它本该最甜蜜的起点，就已支离破碎，摇摇欲坠。她蜷缩在冰冷的婚床上，不知道如何挽回，更不知道前路在哪里，只有无边的痛苦和巨大的迷茫，如同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将她彻底吞噬。月光惨白地照在窗棂上，映着那个刺目的喜字，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