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散文】闲时光41
生于江南,长于江南,心底最熨帖的念想,莫过于一方院落,莳花读书。这念想是童年氤氲的旧梦,温柔地包裹着我这颗跋涉风尘的心,引我暂避尘嚣,侧耳聆听生命的本真。
小小庭院,气象万千。檐角听雨,庭前弄草,闲居静处,清欢自生。
然则,庭园需殷勤照拂。祖宅栖身千年古镇,与我相隔千里烟水,素日唯有托付表弟们偶加打理。宅院久疏人气,终究缺了那缕浸润纸页的书香,每每念及,总觉辜负了满园嘉木芳菲。
此宅非同寻常之处,便在氤氲不散的书卷墨韵。步入其间,书画盈壁,瓷石清供,木作古朴,盆景玲珑,花木扶疏。陈设不求豪奢,甚或略见清简,然自幼浸淫于传统艺文的我,偏觉此间蕴藉着文脉的余温。
初意不过稍加整饬,使其窗明几净,不意愈添愈多,竟渐渐勾勒出一方“江南人家”的闲适天地。
风过处,满庭花影婆娑,似有盈盈低语,赋予无穷幽趣。日日徘徊院中,与草木相亲,看它萌蘖、吐蕊、凋零,终归尘土。春樱夏栀,秋桂冬梅,更有松竹兰菊、枫棠柿榴、枣树杂然其间。四季流转,生生不息。在与自然的默然相对里,窥见天地之大,亦照见心性之微。今时小院,夏意正酣。撷几朵栀子,素瓷浅水供于案头,清芬袅袅。一椅、一茶、一卷书,消磨辰光。风起时,花影在粉墙摇曳生姿,令人欣然。尤是那几缸青莲,自四月始,便次第而开,至今未绝,教人心中生喜。
庭中石不能言,却最可人。古今癖石者众,我亦未能免俗。年少曾痴迷此道,后因俗务羁縻,只得搁置。然于小院,终究点缀了几峰太湖石,伴以石花台、石茶案。庭隅置石,周遭环植花木,顿生幽致。案头亦供数枚玲珑小石,佐以清供雅玩,古意悄然弥漫。最是壁上嵌一方石雕,凝神观之,其形其韵,恰与千年古镇的脉息暗暗相契。
深深庭院,气象因主人情致而迥异。轩窗下,茶烟几缕,手执书卷,神游八荒;静室内,瓶插数枝,暗香浮动,沁人心脾。瓶中花影,盆中石趣,虽是寻常陈设,却关乎幽居者的心性。若非得其真趣,焉能生此清致?或焚一篆心香,青烟袅袅,静观万物生意;或展素宣一纸,信笔点染,墨痕氤氲;或抚琴七弦,泠泠清响,寄兴咏怀;或设席一方,邀友共叙,把酒话月。闲情偶寄,此中意蕴,一日光景亦可绵长如千年。
有时亦思忖:若此庭易主,其命运又将如何?想来,无论何处,终是主人的心性与眷恋,冥冥中塑造了周遭的魂灵。自幼便怀此念:几时归去,做个真正的闲人?
是以,惟愿心怀丘壑者,皆能觅得一方庭院,远尘嚣,守静笃,将寻常日子,过成流淌的诗行。
晨曦,2025年6月于江南
作者简介:苏娴,笔名晨曦,毕业于法律与中文专业,研究生学历,文学爱好者。共发表文学作品两千余篇,由中国作家出版社结集出版了系列丛书《风》《花》《雪》《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