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冢野史·第二卷:人烛》
第四章·鬼市
清明前夜,山雾如纱,裹着瓦蓝村的后山。老人们说,这一晚阴间开市,活人若误入,轻则大病,重则被鬼差勾了魂去。
默生不信鬼神,却信人心比鬼更恶。他提一盏白纸灯笼,踩着湿滑的山路,往乱葬岗走去。
所谓的"鬼市",并非真由鬼所设,而是逃荒人、盗墓贼、走投无路的亡命徒们聚在一处,做些见不得光的买卖。默生走近时,见十几盏幽绿的灯笼悬在枯树上,照得人脸惨青。摊贩们蹲在坟包间,面前摆着各式古怪的货物——
· 一罐罐"长寿土",据说是从百岁老人的坟头挖的,能延年益寿。
· 一张张"阴契",写着转让阳寿,按手印的是些病入膏肓的可怜人。
· 最热闹处,一个独眼老头盘腿而坐,面前摆着几十个小瓷瓶,瓶身贴着红纸,上书"后悔药"。
"后悔药?"默生蹲下,拿起一瓶端详。
老头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黑黄的牙:"不是治后悔,是让人忘了啥叫后悔。"
"怎么卖?"
"三钱银子一瓶,包管你喝下去,连亲娘死了都不掉泪。"
默生没买。他起身时,瞥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是阿忠,正跟一个戴斗笠的男人低声交谈。那男人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阿忠接过,塞进怀里,匆匆离去。
默生跟了一段,却在拐角处跟丢了。他低头,发现脚下踩着一张黄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赵家三少爷,借寿二十年。"
回程时,他路过一条山溪,顺手把从鬼市顺来的"后悔药"全倒了进去。第二天,溪里浮起三条死鱼,鱼眼浑浊,像是被人生生挖去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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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换皮
瘸子阿四能走路了。
这消息像野火般烧遍了瓦蓝村。阿四自小患小儿麻痹,左腿萎缩如枯枝,走路全靠一根木棍撑着。可今早,有人看见他在村口健步如飞,甚至挑着两桶水,走得比常人还稳。
"是那个走方郎中治好的!"村妇们交头接耳,"听说用了秘术,叫什么...换皮!"
默生去阿四家探望,一进门就闻到股腐臭味。阿四正坐在炕上,裤腿卷起,露出左腿——皮肤青紫,布满细密的纹路,像蛇蜕下的皮。
"疼吗?"默生问。
阿四摇头,眼里闪着异样的光:"不疼,就是...夜里总觉得有东西在肉里爬。"
当夜,默生听见窗外有窸窣声。他推开窗,看见月光下,郎中鬼鬼祟祟地摸进了柳嫂家。柳嫂是个寡妇,丈夫去年暴毙,死时浑身溃烂,像被剥了皮。
默生悄悄跟上去,贴着窗缝往里看。只见郎中从药箱里取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对柳嫂低声道:"忍一忍,很快就好..."
柳嫂背对着他,褪下衣衫,露出脊背——上面赫然纹着一张人脸!眉眼阴鸷,正是她死去的丈夫。
郎中刀尖一挑,那张"脸"竟扭曲起来,像活物般蠕动。柳嫂咬着手帕,冷汗涔涔,却一声不吭。
突然,远处传来狗吠声。郎中一惊,刀尖划偏,柳嫂背上顿时渗出血珠。那血竟不是红的,而是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次日清晨,柳嫂家传出惨叫。村民破门而入,只见郎中伏在柳嫂身上,嘴里叼着一块血淋淋的皮。而柳嫂的背上,那张"人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肉模糊的窟窿。
郎中被打得半死,扔进了山涧。可当夜,有人看见涧底爬出个血人,浑身无皮,却还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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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灯祭
七月半,鬼门开。
瓦蓝村有个旧俗:放河灯送瘟神。家家户户扎纸人,写上仇家的名字,放入河中,寓意灾厄随水流走。
默生也扎了一个,却迟迟未下笔——他不知该写谁。是赵太公?是当年绑他出村的族老?还是那个从未谋面、却害母亲郁郁而终的"知堂兄"?
正犹豫时,忽听河边一阵喧哗。他抬头,见一盏巨大的河灯漂来,灯上坐着个纸扎的赵太公,眉眼栩栩如生,甚至能看见老人脸上的褐斑。
灯行至河心,突然自燃。火光中,纸人缓缓转头,对岸上的赵太公咧嘴一笑。
当夜,赵太公暴毙。家人发现他时,他双手紧捂胸口,掰开一看,里面竟有个烧焦的纸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默生站在河边,看着最后一盏河灯消失在黑暗中。他突然明白——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那些活着时就能吃人的人。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