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杯”抗战胜利暨商河解放80周年征文232
血战王楼
高连君
古老的徒骇河,是沧桑历史的见证,八十年来,潺潺东流,向人们诉说着王楼战斗中,八路军战士英勇抗日可歌可泣的壮烈篇章……
一、 开会
1943年1月24日,冀鲁边区二地委、专署、军分区,根据上级指示精神,联合召开县以上党、政、军干部会议,主要分析总结1942年对敌斗争形势,确定今后的工作任务。会议正在徒骇河以南十多里济阳县二太平村紧张的进行着。
突然,通讯员奔入会场:“报告首长,东、南两个方向发现敌情,敌人正向我们驻地扑来。”
接到通讯员的报告后,地委书记兼军分区政委曾旭清,与司令员龙书金、副司令员徐尚武,地委副书记郝炬,专员孙子权等商议,决定缩短会议时间,做好转移准备。此时,军分区首长,只做简要的军事报告,会议仍在紧张的进行着……
“报告,现在东、南、北三个方向都发现了敌人,但敌人只鸣枪,没有发现马上进攻的迹象。”通讯员又报告了一次。
听完报告后,几位首长认真分析了敌情,龙书金司令员当机立断说“这是敌人对我们进行合围,必须立即组织队伍突围。”经过分析讨论,大家才统一了意见,认为:这是敌人企图将我们赶到徒骇河边,然后消灭我们,情况紧急。当时,如果立即突围转移,或许造成的损失会小一些。
傍晚,冲出敌人“拉网”合围的冀鲁边二地委所属的二地区队,派人向首长们汇报了他们在德州、陵县一带,遭遇敌人拉网合围的情况:
二、背景
原来,日军首先在平原、禹城一带,进行了“拉网”合围。因为二地委、专署、军分区,确定在平禹一带召开党政军干部会议,敌人得到消息后,企图趁召开会议干部集中时,将八路军干部一网打尽。因为会议改在齐济一带召开,才幸免于难。敌人布下了方圆七十里的“大网”,将二分区独立营、三地区队、禹城县大队等,合围在平原张士府一带,造成三地区队300多干部战士牺牲,以及地方武装群众数百人伤亡的重大损失。
同时,日军对德州、陵县边界进行了一次“拉网”合围,他们又布下方圆四十里的大网,将二地区队包围,二地区队接受三地区队的教训,一发现敌情,便立即突围,在敌人未有重重包围、网面稀疏时,径直突围出去,队伍未受损失。
首长们听完汇报后,再结合当前的敌情,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认为这次敌人的“拉网”合围,是冲二地委、专署、军分区来的。不像以前只是单方面的扫荡,敌人只鸣枪、不进攻,是企图让我们的队伍,钻入他们早已布好的大“网”。
的确,日军像梳篦子一样,扫荡完平禹、德陵一带,没有找到二地委、专署、军分区,接着便又集中济南、德州、惠民三个重镇,以及济阳、商河、齐河、临邑、德平、禹城等地的日伪军五千余人,对徒骇河两岸、齐济一带,进行“拉网”合围,企图一举全歼二地委、专署、军分区机关首长与全体人员,妄想将冀鲁边区的抗日烽火扑灭。
其实,日军的拉网合围,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冰山一角,或者说是一个侧面、缩影……
侵华日军华北司令官冈村宁次是日本军国主义铁杆追随者,狂妄叫嚣年内消灭华北平原上的八路军,并制订了详细的“扫荡”计划,确定“五一”对冀中实行大“扫荡”,7月“扫荡”冀鲁边区,9月“扫荡”冀鲁豫和德州到石家庄以南、黄河以北地区,控制冀南地区。第一年占领平原,第二年占领山区。1943年末“扫荡”晋察冀、太行山区、沂蒙山地区,解决华北后集中兵力南下,应付太平洋战场上美英盟军攻势。但是敌人的计划很难实现,因为一是太平洋战场的形势紧张复杂,二是冀中人民打得坚决顽强,所以敌人没有实现其预定计划,因而对冀鲁边区的“扫荡”就拖延到9月。
敌人总结了冀中冀南经验,根据冀鲁边区二分区部队、地形等情况,把二分区所属的二十个县划成一个特区、五个战区,分别以平禹、徒骇河齐济区域、匡五区域、匡五以东区域、德州陵县区域为中心,然后对五个战区逐个搞“拉网”“合围”战术。此战术在一地委的乐陵、沧县、南皮一带实施,果然被他们得逞,地委书记、分区司令等几位领导牺牲惨遭不幸,八路军十八团被打垮。
敌人明显感觉到八路军抗日力量的强大,天天惶惶不可终日,遂加紧施行其毒辣的“拉网”战术。1943年1月中句,布置了一个西从陵县,东到孙禄环家的四十五里的包围圈,意在搜索和消灭八路军地委等抗日首脑机关和主力部队,首先从平原、禹城开始“扫荡”。1943年1月16日晚上,禹城县府和县大队的全体人员在开会时得知,日本侵略者调集德州、惠民、沧州、聊城四个道尹公署和平原、禹城、临邑、陵县的日伪军七八千人形成方圆七十里的包围圈,正在向平禹“拉网”和“合围”,他们当晚便从禹城三区的王寨街转移到临邑李家寨南的小付庄住下。
次日,八路军因为对敌情判断失误没有及时转移,敌人就把三地区队的两个主力连和独立二营的两个主力连、禹城县大队、所有平禹的区队,还有边区的老百姓共计八九千人包围在张士府,被包围在圈子内的三地区队三四百人、独立二营三四百人,还有另外几个区队的人共一千多人,基本上都被打垮了。部分军政人员突出重围,三百余名干部战士壮烈牺牲,当地群众也死伤数百人。
敌人尝到甜头后,又马不停蹄地去“围剿”驻陵县的二地区队,他们的包围圈西从陵县,东到孙禄环,北到边临镇,方圆共计四十五里。二地区队接受了三地区队的教训,发现敌情后赶快向西突围,遂得以保全。
三、破网
冀鲁边二分区党政军领导,听到三区队被消灭、二区队突破合围的经验教训后汇报后,决定:队伍向徒骇河北岸皂户李村转移。龙书金、徐尚武等军事首长,而是建议尽快突围。此时,如果快速突围,损失会很小,队伍往徒骇河一带转移,也是考虑济阳二太平至夏口区域内,属于八路军根据地,群众基础好,有利于对敌斗争形势。
1943年1月25日,是令人难以忘记的日子,苍天在哭泣,徒骇河在呜咽……
在皂户李的一夜,是日伪军逐步将网收紧的一夜,是二地委、专署、军分区被动等待的一夜。如果趁夜间突围,正有最佳的天时、地利。
拂晓,天空中布满了乌云,零星雪花飘下,机关、部队驻扎在皂户李村,侦查员又做了详细的汇报:济南、德州、惠民及周围各县日伪军,已经对我们形成了合围,万分火急!这时远处传来或急或缓的枪声,不一会儿,已经看见敌人在不远处晃动。此时,首长商议决定分三路突围:孙子权带领二地委、专署机关,和基干营四连为一路;郝炬带领地区青年武工队和部分县委书记、县长为一路;龙书金、曾旭清、徐尚武带领军分区机关、基干营三个连、黄河支队、平禹县大队为一路。其他还有小股突围队伍。
专员孙子权带领的一路,离开皂户李村后,转移到徒骇河南岸十多里的岳王庄,又向西北到达刘家口附近,再转向东北,跨过徒骇河,接着便径直向北。这时,右边、前边都压来了敌人,逐渐形成包围圈,孙子权带领机关干部与一个连得兵力,仍旧向北,迎着敌人冲过去,很快杀开一条血路突围出去。
郝炬带领的青年武工队与部分县委书记、县长,向西北方向突围,然后经牛毛徐村,又向东北方向转移,路过中店子村,跨过毛寺公路,又向西北,到达陵县境内驻扎下来。
几小股突围队伍,相继冲出重围…………
因为此时,敌人的包围圈还很大,兵力比较分散,容易被冲破,而且,包围圈上的敌人,也不敢掉头追赶,如果一追赶,包围圈便成了网开一面,便破坏了他们的合围计划,因此,孙子权、郝炬等几股突围队伍安然破网而出。
四、徘徊
在敌人还未发起总攻前,孙子权专员、郝炬副书记等部分人,完成了破网突围行动。龙司令员、曾政委和徐副司令员等人讨论往哪个方向突围,他们有两种意见,一是军事领导的意见,哪里枪响就往哪里冲,趁敌人包围圈还不是太小的时候冲出去;二是沉重稳妥的意见,哪里没有枪声就到哪里去,因为这么多人在一起包袱很大,不易突围。因为实施党的一元化领导,最后经过大家讨论决定不能冒险突围,而是采取反“扫荡”时的老办法向根据地中心转移,这也是处于对机关干部文职人员和老百姓的保护,而采取的沉稳策略。即二地区的根据地——济阳大小太平——夏口一带,接着,由基干营营长李青山指挥着基干营同黄河支队、平禹县大队保护着分区机关离开皂户李家往大小太平、耀德庄、夏口等根据地转移。
二军分区机关和基干营三个连、黄河支队等,在曾旭清、龙书金、徐尚武的带领下,离开皂户李村后,客观上因为人数多目标大,不久被敌人发现,主观上就是没有与孙子权、郝炬他们一样,迅速的径直的朝一个方向突围,即:哪里有枪声往哪里突围,却是遇敌而调转方向,又一次失去突围最后机会。于是,日伪军对二军分区机关跟踪合围,此时包围圈直径不过二十余里。没有采取的直接突围,而是向二地区根据地移动,躲避敌人的锋芒。这一行动,正合日军拉网合围的计划,敌人的目的是合围八路军机关,将其全部歼灭,敌人只是一会儿东边一枪、西边一枪……逐渐缩小合围的包围圈。
基干营营长李青山和黄河支队队长郑亚刚,指挥着基干营、黄河支队和平禹县大队,保护着军分区机关,向西转移,行到王楼村,遇上从德州、临邑而来的千余名日伪军挡住去路,再往南行不多远,又与济南、禹城来敌遭遇,再转身向东,又被惠民、商河之敌迎了回来。这样来回徘徊,却没有迎敌突围,贻误了绝境求生的机会。队伍在折回复向西,渐渐的……包围圈在缩小,合围的“网”壁一步步增厚,开始时敌人的间隔距离有一步左右,不多时,敌人已经肩并肩,后来敌人单层包围变成了里三层外三层,八路军机关队伍被紧紧的困在徒骇河北岸的王楼村。
五、压缩
早上从皂户李家出发,一路冲、躲、打、跑,被逼到王楼无路可走时已经是下午的两三点钟,一日才移动了十几里地。当时,凛冽的西北风夹杂着鹅毛大雪飘飘扬扬往下落,无形中增加了紧张气氛。
王楼村只有几十户人家,孤零零地坐落在荒野大洼中间,遍地是荒丘、坟堆、芦苇塘和稀稀疏疏的枣树、零零星星的红荆条,草丛中的野兔,听到嘈杂声,到处乱窜。
下午三点多钟,凛冽的西北风怒吼着,天空中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飘洒下来,地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远处天地一色,迷迷茫茫。狂风漫卷着积雪,飞扬、旋转,又回撒向地下,搅得人睁不开眼。
敌人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到了子弹可以穿射的程度,敌人距离阵地只有五六十米了,狂妄的敌人以为八路军在他们的重重合围之下,已成为网中之鱼了,所以,也不开枪也不打炮,一个个挺胸凸肚,慢吞吞的向八路军阵地逼近。包围圈进一步压缩!压缩!
六、血战
八路军指战员,静静地埋伏在各自的阵地上,漫天飘落的雪花,很快将每个人覆盖住了,白皑皑的积雪抹去了阵地上伏兵的痕迹,战士们在雪被的伪装下,紧紧盯住步步逼近的敌人,巴不得他们快些上来,好让他们尝到子弹的滋味。
敌人嗷嗷地叫着上来了,到了距八路军只有二十米的地方,八路军阵地上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几十个日伪军被撂倒在阵地前沿,敌人原以为八路军退守在村里,没料到突然从厚厚的积雪下面飞出无数子弹,一时间被打得措手不及,赶紧退了回去,但感觉好像被“网”里的鱼刺伤,是莫大的耻辱,但很快又以加倍的疯狂蜂拥上来。
坚守在村北土堆下面的基干营一连连长赵义昌,为掩护首长、机关干部、群众,拖住敌人,抱起机枪跳上土丘,朝着敌群“哒哒哒…………”地猛烈扫射,机枪的震动,使他周身剧烈的抖动起来,但他咬紧牙关、毛发竖立,额头上的青筋暴突出来,以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巨人般地屹立在土丘顶端,将对日寇的激愤与怒火,一梭梭喷射出来!机枪声果然把敌人吸引到赵义昌所在的阵地上。
这两个排坚守在土丘后面,而正面之敌一千多人,加之土丘陡峭,即难架枪又难以发挥火力,所以,打得异常艰苦,战斗已经持续一个多小时,敌人非但没有突破八路军阵地,反而在阵地前沿铺下一层尸体,八路军亦有伤亡。日伪军将同伙的尸体做掩体,继续与八路军对峙。
坚守在村东坟地的一连三排,战斗更为激烈,敌酋见这里人数不多,却久攻不下,十分恼火,一面督令士兵们硬着头皮往上冲,一面调集了小炮数门,用炮火支援步兵进攻。一簇簇炮弹落到坟地上,炸得雪泥横飞,有的坟头被削为平地,平地又炸出无数弹坑,荒凉的一片坟地,浓烟密布,坟墓的尸骨被炮弹掘起,纷纷抛上天空,又雨点般的落下。
三排伤亡大半,剩下的同志,跳进弹坑抗击敌人,但弹坑很快又被炮弹夷平,有的伤员同志竟被埋在里面窒息而死。
三排火力大大减弱,大批日军趁机嚎叫着冲上来,阵地上的几个战士与敌展开了殊死的搏斗,虽然打死了不少敌人,但,终因寡不敌众,相继壮烈牺牲,最后只剩下四班长一人。
四班长长得虎背熊腰、五大三粗,他端着打光子弹的步枪,用刺刀左右刺杀,一口气干掉六七个鬼子,杀开一条血路,退到坟堆后的苇塘里。苇塘内的冰已经结得厚厚实实,冰上稀稀拉拉地横斜着一些苇子,几十个鬼子,把苇塘团团围了起来,又胆战心惊地跨下苇塘,一步步向苇塘中间逼来,企图活捉四班长。等敌人逼近身边的时候,四班长手中的刺刀又挥舞起来,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他自幼练过武功,此时施展起来,以一当十,令数十名鬼子胆颤欲裂。
鬼子们见对手勇猛,便打消了活捉的念头,一起举枪射击,四班长双腿中弹倒在冰上,趁这机会,鬼子们无数刺刀冲他刺来,他坐在冰上右手一个奋力横扫,拨开敌人的刺刀,随后左手调过枪刺,对准自己的心脏扎了下去!他不甘被敌人生俘,也不愿意死在敌人刀下,选择了为中华民族自我捐躯的壮举。
一连三排全部阵亡,日军占领了坟地,又立即从侧翼进攻土丘阵地,赵义昌带领的一连两个排腹部受敌,情况危急起来。
与此同时,坚守在村西南刘大屯的三连,坚守在村西北的平禹县大队,以及龙书金、曾旭清、徐尚武带领的坚守在村东南的二连,与敌战斗同样激烈。有时敌人已经逼近阵地,又被八路军打退,有时敌人已经占领了阵地,又被八路军夺回。八路军伤亡渐趋严重,处境也更加艰难。
不一会儿,夜幕将要降临了,龙书金、曾旭清、徐尚武认为突围的时机已到,便派警卫员王贤忠传令个阵地,要各阵地务必坚持最后几分钟,顶住敌人的进攻,接着又派人进村通知黄河支队,立即保护分区机关和群众,从村南突围。
黄河支队接到命令,立即将分区机关与群众夹在中间,冲出村南,这支生力军将所有机枪,集中起来分成两组,一组放在队前用以开路,一组放在队尾用以殿后。日军见八路军突围,慌忙从东、西、北三个方向调来部队堵截,黄河支队以锐不可挡的凌势,奋力杀开一条血路,突出重围,径直向南转移。
军分区机关和黄河支队虽然脱离了险竟,但龙司令员、曾政委、副同司令仍被敌人困在王楼、而剩下的人数已经不多了。坚守在村西南刘大屯的三连只剩一个排,二连二个排随首长转移,另一个排全部阵亡。坚守在村东南的龙司令员、曾政委、徐副司令员和二连,也只利下少数人,八路军军伤亡渐趋严重、处境也更加艰难。
七、突围
抗日时期,为了阻止日军的汽车、大炮、坦克通行,更有利于在壕沟内阻击日军,八路军发动老百姓,将原来部分道路挖成壕沟——抗日沟。在这次二军分区突围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八路军军分区基干营和平禹县大队,拼命拖住敌人,掩护分区机关、黄河支队与群众突围。敌人除了继续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进攻外,又分出一支部队,尾随八路军突围部队。
八路军突围部队,因夹带着老弱的群众,行进速度大受影响,只能在一尺多厚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缓步慢行。
不一会儿,日伪军追赶上来了,但遭到八路军殿后机枪火力的阻击,日军一时不敢靠拢,便拉开一段距离,在机枪火力范围以外,跟着雪地的脚印,继续追赶。
行不多远,八路军军前面横出一条大河——徒骇河。河宽一百十多米,河水已结成厚厚的冰,河岸两边的斜坡,本来就比较陡峭,加上斜坡上积雪成冰,斜面滑溜溜的。
八路军突围部队到了徒骇河跟前,若沿着徒骇河岸前行,无论向东或向西,都很难摆脱敌人的追赶,于是,沿着斜坡溜到河里,在冰上歪歪斜斜的朝对岸奔跑,八路军以及机关人员刚到南岸,敌人也赶到北岸,在河堤架起机枪扫射,八路军赶紧上岸,但要爬上又陡又滑的斜坡,十分困难,不少人刚爬到一半,又“哧溜”一声滑了下来,尤其是老弱病残的群众,简直无法向上爬,但战士们冒着北岸射来的子弹,拼命将群众扶上河岸。
待到活着的人上了岸,河里面已躺下不少尸体,鲜血染红了白雪,融化着冰层……
战士们上了岸,立即将机枪一字排开,防止敌人继续尾追。敌人见八路军大部分人马已隐入南岸大堤的背面,而且南岸已经摆下机枪严阵以待,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八路军掩护机关与群众突围出去。
龙书金司令、曾旭清政委随军区机关,在黄河支队的掩护下突出重围。
龙书金司令员安全脱险后,带领一起冲出包围圈的一百多人,本想到齐家集整顿一下,但此处有日军把守,只好越过徒骇河,于是,把伤员交代给所路过村庄的伪村长,并晓以民族大义,这些村长在八路军的教育下,思想觉悟有所提高,都认识到虐待或者出卖八路军伤员的下场,抗日期间的村官大多三边应付,既给日伪军征粮,也给国民党缴纳款项,也给八路军给养、送信、照顾伤员。龙书金安顿好伤员后,当天晚上来到戚官屯,稍作休息后连夜转移。战士们的脚都被冻得麻木了,都机械敌迈着沉重得步子一路前行,天亮时进了一个村庄,老百姓都想办法给战士们暖和身体。龙司令没有休息,带人查看地形与周围情况,发现禹临公路有汽车,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赶快带领队伍离开,一口气赶到水务一带崔家楼。终于完全脱离了危险。
八、壮烈
村北一连阵地上的战斗更加激烈了,因为村东北坟地的一个排全部阵亡,平禹县大队也有不少指战员牺牲,敌人的兵力越来越集中,指导员一边打一边喊:“同志们,拖住鬼子、消灭他们、冲出去!”子弹像密集的雨点落在战士们周围,雪花在发烫的枪管上,像冷水滴入热油锅里,发出吱吱的声音。赵连长正打在酣处。忽然觉得有人抱着腿,他回头一看是一排长,他已经几处是伤,严寒使鲜血凝结在伤口附近,结成一个个血疙瘩。赵连长弯下腰将他扶起来,问道:“怎么样?”他吃力地说:“机……关、首……长,突围出去了。”说完便昏死过去了。
忽然,赵连长左腿一震,一下子摔倒在雪地上,朝腿下一看,鲜血透过鞋子流了出来,他抓了一把雪,按在流血的地方,一手用匣枪向敌人射击,一手按着地往前爬,爬出了几十步的时候,一颗子弹飞来,左臂又被打断了,鲜血透过棉衣染红雪地。这时,已有不少战士牺牲,负伤的战士一边爬、一边打,坚强的往外突围。赵连长不能爬不能动,就趴在雪地里射击,掩护同志们突围,这时,敌人已与八路军混在了一起,他们十几个、几十个对付八路军一个,这些年轻的、英勇的战士,就这样牺牲在冰冷的雪地里。
九、徐尚武就义
副司令徐尚武腿部受伤,未能随机关突出重围,通讯员背着他边打边退,退到王楼西南的刘大屯村里,然后退到一个院子里。徐尚武副司令员退到一个农院里,通讯员关上大门,倚在影壁墙上喘息了一阵,擦了擦徐副司令伤口上的血迹,然后走到院中设法隐藏,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太,她望着徐副司令二人,用手指了指院子东边的一个角落,徐副司令醒悟过来,明白那里有一个地瓜窖。二人便隐藏在地瓜窖里,老太太替他们盖上盖子,又拖来一捆柴草盖上,雪很快掩埋了痕迹。
不料,徐副司令的行踪,被隔壁趴在墙头上的伪保长刘金法发现了。
日军撞开院门闯了进来,东翻西搜一阵,结果连徐副司令员的身影也没发现,鬼子用到架在老太太的脖子上,逼他交出人来,老太太装聋作哑,坚决不说,就在鬼子无可奈何之际,伪保长刘金法从隔壁赶了过来,哈着那条断了脊梁骨的赖皮狗腰身,无耻地朝日军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便说出了徐副司令员的藏所。
日军用刺刀拨开柴垛,刚挑开地瓜窖的盖子,冷不防从窖子里飞出一颗子弹,一个鬼子应声倒下,其余的鬼子四处散开,远远地朝地瓜窖射击,然而地瓜窖口子小,鬼子在远处不能直射到窖子里面,徐副司令员安然无恙,鬼子又朝里扔了几颗手榴弹,结果未能投进,后来虽然投中,但又被扔了出来,反倒炸死几个鬼子。日军大为恼火,向地瓜窖投进毒瓦斯,徐尚武同志与通讯员被活活毒死在地瓜窖里,
过了许久,日军觉得徐尚武确实已经牺牲,才跳进地窖将徐尚武尸体搬了上来,他们给尸体拍照,又将首级割下,悬挂在临邑城南门门楼上,以宣扬他们扫荡的“赫赫战果”,其实,抗日英雄徐尚武的这颗人头,是日军用数十倍的代价换来的。日军对徐尚武又恨又怕,且被其英雄的气概所震慑。
出卖徐尚武的汉奸刘金发,在徐尚武牺牲的第二天,被临邑县大队绑至沙河子一带枪决。
十、惨烈
惨烈的战斗坚持了四五个小时,土丘周围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唯一活着的赵义昌,趴在雪地里,虎目含泪,左张右望,看到战友们的尸体,有的抱着敌人,有的压住敌人,有一个战士还紧紧攥着插入敌人心脏的刺刀……。鬼子上来了,在尸体上乱翻,刺刀不停地戳在战士们的身上,几个鬼子朝赵义昌走来,一个鬼子朝赵义昌左腿一枪,赵连长顿时昏死过去,鬼子将他身上的棉衣脱去,又要扒掉他的棉裤,因为鬼子集合了,听到哨声,才放弃了对这“死”人的折磨。
阵地上,基干一连除七八个战士突出重围外,其他七十二名干部战士壮烈牺牲。地方部队及群众亦伤亡数百人,鲜血染红雪地,融化着冰块……
风仍在怒吼,雪仍在飘洒,苍天在为烈士们默哀,那飘落的雪花,是苍天悲痛的眼泪!
十一、战后
待敌人走后,右手负伤,左臂、左腿已断的赵连长,以惊人的毅力,穿着单薄的衬衣,在不能行走、不能爬的情况下,迎着刺骨的寒风,朝远处村庄滚去,一直到下半夜,第一次闯开一户人家的门,但此人胆小怕事,一看是满身血葫芦的伤员,怕被日伪军知道,拒绝收留他,他又找到一家,这才被一位老大娘收留,并且掩护起来,这位有良知的老大娘,连续几天日夜守护着赵连长,用鸡汤调养她的身体。使得他总算逃脱了鬼门关,活了下来。几天后,被八路军派来寻找伤员的宋安温接走。
战后不久,黎力和杨秀章等六七个同志奉司令部之命到王楼安葬烈士遗体。当时生活艰苦,很难做到每人一口棺材,掩埋尸体的办法就是就地掩埋。人们一边辨认一边登记,那些看不清面目的和找不到的只能是无名烈士。陆续回村的群众为了纪念八路军烈士,在村边竖了一块抗日英雄纪念碑,碑文刻了一部分时,日军又来“扫荡”,乡亲们匆忙将石碑埋人地下。直到新中国成立后,石碑才被挖出来重新竖立,为了尊重历史,所缺碑文没有补全。
战斗结束后,敌人继续跟踪我们的司令部。地委和分区领导们又作了部署,决定化整为零,班排活动都换成便衣,由龙书金和参谋长带二连未遭日军毒手的其中一个排,到平原七亭子铁路活动,曾旭清、杨秀章带三连那个排到匡五、盘河以西的王辛庄、大邱家一带活动,基干营政委高志贵负责四连,这些安排原则上是为了保存革命的力量。
徒骇河像一座丰碑,永远镌刻着英雄的事迹;徒骇河像一幅长卷,永远记录着英雄大无畏的精神;徒骇河水日夜不停地奔涌,烈士们的精神像徒骇河水一样千古流长。徒骇河那汩汩的河水,永远向子孙后代诉说着惊天地泣鬼神的的动人事迹……
注:此文初稿于1992年,刊载于德州党史委编写的《鲁北战斗故事集》,略有改动。
作者简介
高连君 山东临邑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楹联学会会员,兴趣广泛:小说、散文、纪实文学、诗、词、曲、联、赋均有作品。著有长篇小说《理合务风云》、《理合务的黎明》、《虎踞雕盘》、《徒骇河风云》;散文集《德平风情录》、《红色洛北》、《临邑风采录》、《文毓轩文集》;纪实文学《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临邑地方剧种一勾勾》;诗词集《竹林箫声》。多篇作品入选《鲁北战斗故事集》、《民生往事》、《冀鲁边》;《齐鲁晚报》、《德州日报》、《德州晚报》等图书报刊;吟咏诗词几千首,在《历山诗苑》、《山左诗阵》、《诗坛》、《德州诗词》、《唐风宋韵》、《九州文学会》等多家报刊、微刊平台发表诗词数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