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驴打滚的债
五九年开春，粮站的土墙上爬满了饿得发慌的蚂蚁。牛金锁蹲在墙角，数到第七十二只拖着死蟑螂的蚂蚁时，会计室的算盘珠子突然噼里啪啦响起来，那声音像极了十年前马三强他爹在井台上摇辘轳的动静——吱呀，吱呀，绳子勒进肉里。
马三强穿着新做的的确良衬衫，袖口沾着蓝黑墨水，像条僵死的蜈蚣。他把账本往桌上一拍，说："牛金锁，欠公社的粮票，该还了。"牛金锁没看账本，眼睛盯着马三强衬衫的第三颗纽扣——扣眼有些歪，线头支棱着。他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左脚鞋帮开线的轿夫，后来再没见过那人。
秋收前夜，月亮惨白，照得马家祖坟的碑文发青。牛金锁摸到刻着"马门王氏"的碑前，铁锹插进土里，三下之后，"当"的一声，锹尖撞上了硬物。他扒开土，一只褪了色的银镯子缠着几截指骨，在月光底下泛着冷光。
第二天清早，公社的大喇叭还没响，牛金锁已经蹲在灶台前熬粥。锅里浮着几张撕碎的作业本纸，铅笔字在滚水里扭成了蚯蚓。马三强踹门进来的时候，手里攥着半块青砖，砖角还沾着暗红的泥。他盯着牛金锁，眼珠子发红："井台上的血……你爹临死前跟你说啥了？"
牛金锁搅着粥，米汤咕嘟咕嘟冒着泡。他想起老牛头咽气前那句话，突然笑了："他说，话比秤砣沉。"
马三强的脸一下子白了，手里的砖头"啪"地掉在地上，砸碎了一只爬过的蚂蚁。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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