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送雨中情
文 如月
雨点急促地敲打着窗玻璃,院里厢房的彩钢顶上开始泻下溪流,后来连成瀑布。下午五点半,窗外已是水雾迷蒙一片了。我正自踌躇之际,电话忽响,原来是陈老师已冒雨驱车十多里,来到我家门口,接我去三十里外的李龙屯赴宴。我慌忙拉开车门钻到车内。
车轮碾过路上积水时激起扇面形的水幕,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像钟摆般有规律地摆动,视线穿透雨帘,望见前方一条被风雨蹂躏着的朦胧的路。
宴席设在灯光柔和的室内,窗外雨水沿玻璃潺潺流下。菜肴的热气在玻璃窗上晕开一片迷蒙水雾,窗外夜色中,灯火的光点便随之摇曳不定起来。席间亲朋挚友们谈起共同关注的教育与书法,便如清泉与溪涧交汇,话语汩汩流淌不止。窗外雨声变得淅沥起来,竟也如善解人意的听众,默默应和着室内的谈笑风生。
不知不觉间宴罢,陈老师的爱人刘玉红老师亲自驾车送我回家。归途上夜色深重,车轮轧着路面积水,发出哗哗的声响。车内我们依旧热烈谈论着方才未尽的话题,谈着沧州的作家群、书法圈。车窗上凝着雨滴,窗外只看到李梅公路两旁路灯的光线在湿漉漉的玻璃上晕染开来,如同打翻了的颜料,模糊却斑斓。
晚上八点半整,车子稳稳停在了梅官屯我的家门口。我殷切邀请他们进屋里坐坐,喝喝茶,却被客气地推辞,匆匆调转车头踏上返程。我目送着汽车在夜幕下离开的背影,车轮溅起的水花,在街灯下如碎银般闪耀。
此时骤雨初歇,空气湿润凉爽。我立于门口,目送着汽车尾灯的红光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拖出长长的水痕,橘黄的光晕在柏油路上拉长又缩短,终于被夜之巨口无声吞没。四周复归寂静,只余下雨水从屋檐滴落的清响。
车子虽已杳然无踪,可我心中却如涨潮般涌起一股暖流。那夜雨浇灌的路途,车轮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都似在灵魂的泥壤中埋下了无形的种子——原来最重的不是雨水,是情谊;最远的并非三十里夜路,而是人心之间相互奔赴的尺度。
人间情谊,恰如这雨里行车。雨声喧哗,却反而衬出车中那方寸天地里无言的暖意:它并非什么激越的交响,只是车轮碾过积水时,心上悄悄铺开的一层温润光泽——如夜雨里的车灯,穿透湿重黑暗,默默将整条归途照彻。
2025—8—16 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