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柏寄乡愁
李 庆 和
小区公园几棵圆柏,就立在我每日晨练必经的转角处。它们挨着肩膀站得整齐,像几个不善言辞的老乡,在这陌生的土地上默默扎下了根。
圆柏生得实在。叶子密匝匝地挤着,细枝条多得数不清,把树冠裹成个严实的墨绿身姿。四五月开些不起眼的小花,果子偏要等到霜降前后才肯成熟。这般性子,倒像我们山里人,不声不响地把日子过得祥和。
这树我最认得。在沂蒙老家,它们总长在坟地里。景家林那片祖坟,上千年的古柏排得齐齐整整,是大户人家世代兴旺的见证。我们家的祖坟寒酸些,只有七八棵老柏树守着。可在我儿时的眼里,这些树比金银财宝还要珍贵。
记得小时候,常和二弟在柏树下忙活。春天埋鸟夹,秋天采松籽。那些够不着的枝桠,我们就仰着脖子等果子自己炸开。松籽"啪嗒啪嗒"砸在黄土上,我们扫作一堆,母亲拿簸箕簸了又簸,晒干的松仁能去供销社换铅笔和本子。
六零年那场饥荒最是难忘。叔伯们把能卖的都卖了,最后只得开了家族会,决定卖祖坟的柏树。那天我们几个发小站在坟前,看着锯子吃进树皮,木屑混着眼泪往下掉。老柏树倒下时的声音,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生了根。
老辈人说,圆柏木质硬实,百年才成材,是作寿材的上等料子。谁家老人能用上柏木棺材,村里人都要念一声"修来的福分"。八十年代初去邹城看五姐,外甥女蹬着自行车带我去看孟庙。那些千年古柏巍然傲立着,树皮皱得像老人脸上的纹,却都抖着精神,孟庙、古柏、亲情总环绕在脑海里。
如今每天晨练,我总要在圆柏前多站会儿。手掌扶摸着粗糙的树皮,恍惚中像是摸到了老家坟地上那几棵古柏,风过时,枝叶沙沙作响,又像是听见故乡的风声穿过层层岁月,轻轻拂过耳畔。
二0二五八月十七日于廊坊

作者简介:李庆和,男,山东临沂人,五O后,在兰州从军,参加援老抗美,后转业青海油田工作,现退休定居北京。

编(作)者简介:艾兰,曾用名蓝雪花,本名王凤,山东临沂人,1979年生于山东德州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