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三十四年的剃度大典上，静安寺的香火里飘着碎雪。丁香跪在蒲团上，看住持将桃木梳蘸了净水，一缕缕梳落她及腰的青丝。发丝坠在青砖上，像被寒风剪断的紫丁香花瓣——那年李鸿章在南京别院为她簪花时说过，"你头发软，衬得这紫丁香都温软了"。

佛号声里，她指尖攥着那枚翡翠扳指。玉身被体温焐得温热，内侧刻的"丁香"二字早被摩挲得发亮。这是光绪六年他从天津寄来的，信里说"津门雪大，想起你总畏寒，寻得块老坑翡翠，让匠人按你指节打的"。那时她还住在江宁总督府，正对着西洋钟学看时辰，钟摆滴答声里，竟把"津门雪大"四个字看出了水汽。

剃度后法号慧空，可她总在三更天醒。佛堂的琉璃灯映着供桌上的锦匣，里面是李鸿章的白发和"不负丁香"的手书。光绪二十一年他从马关回来，面颊上的枪伤还未愈，在丁香花园的玻璃花房里坐了整夜。月光透过玻璃照在他鬓角，竟比园里的白丁香还白。"老夫这一辈子，签了太多字。"他摩挲着她的发顶，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唯有给你改名那回，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她那时不懂，只把脸埋在他衣襟里。后来在合肥奔丧，左宗棠的孙女摔碎茶盏时，她才懂"商女"二字是刻在骨头上的。李经方说"辱没门楣"时，她正站在李家祠堂的供桌前，看李鸿章的原配周氏夫人的牌位，黑漆描金，端端正正。而她的名字，连被写进家谱的资格都没有。

光绪二十七年，李鸿章的死讯传到上海时，她正在给玻璃花房的郁金香浇水。花匠说这花是荷兰领事送的，要常晒日光。她手里的水壶"当啷"落地，水流在青砖上漫开，像极了那年合肥院里摔碎的茶盏。李经方来要花园时，她把房契拍在桌上——那是他临终前偷偷改的，落款日期是签订《辛丑条约》的第二天。他总说"勿为老夫所累"，却还是把她往后的路都铺好了。

民国十三年的春天，慧空法师已经五十八岁了。她坐在紫藤架下，看孤儿院里的孩子追着蝴蝶跑。园里的丁香开得正盛，淡紫色的花瓣落了一地，像当年南京画舫上的琵琶弦断了线。弟子来报，说北京来人了，想拍几张丁香花园的照片。她点点头，从袖中摸出那枚翡翠扳指，阳光透过玉色照在手上，暖得像他当年在天津给她捂手的温度。

"告诉他们，"她轻声说，声音被风吹散在丁香花丛里，"这园子里的花，都是李公亲手栽的。"

那天夜里，慧空法师圆寂了。弟子整理遗物时，在锦匣里发现一张泛黄的纸，是李鸿章的笔迹，只有七个字："丁香开时，等我归。"窗外的丁香花，正开得漫天漫地。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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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沂市作家协会会员。

沂水县作家协会会员。

作品见于《齐鲁文学》《青年文学》《乐安诗画》《中国诗人诗选》《诗词楼阁》《新代诗人作家文选》《当代文学大典》

著有长篇小说《驱鬼罗刹》《梧桐花又开》诗词集《梧桐小词》。《都市头条》认证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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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文艺签约作家，

齐鲁文学签约作家。

半朵中文网专栏作家。

作品多次获国内外各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