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最后的酒局
2018年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老张在村口支了个红泥小火炉。牛小丽拎着两瓶老白干过来，刘老倔揣着一包花生米，连多年不出门的孙瘸子都拄着拐杖来了。炉火映着他们皱纹里的风霜，像在烧一本老黄历。
"还记得王瞎子那话吗？"老张给每人斟上酒，"折腾够了，就该死了。"
牛小丽抿了口酒："我那豆腐坊拆了，赔的钱刚够买块墓地。"她忽然笑起来，"你们说奇不奇怪，活人住的地方越来越贵，死人的倒便宜。"
刘老倔的儿子在深圳开了公司，要接他去住大别墅。老头把花生米嚼得嘎嘣响："不去！那地方连个唠嗑的人都没有，死了都没人哭丧。"
孙瘸子的腿在残联装了假肢，现在能跑马拉松。他摸着合金关节说："当年笑我的人，现在都拄上拐了。"炉火噼啪一响，像是老天爷在搭腔。
雪越下越大，渐渐盖住了他们的肩膀。赵光棍突然说："你们知道我为啥装疯卖傻半辈子吗？"没人接话，只听见雪落的声音。他自问自答："这样活得容易些。"
陈哑巴的坟头草已经齐腰高，吴疯子的孙子在城里当上了公务员。老张举起酒杯，发现酒早就凉了。炉火将熄未熄，映得每个人脸上明暗不定。
"干了吧。"牛小丽说，"下辈子..."
"别扯下辈子。"刘老倔打断她，"这辈子还没活明白呢。"
他们碰杯的声音惊飞了槐树上的乌鸦，雪地上留下一串歪歪斜斜的脚印。第二天清晨，早起的人看见小火炉还冒着青烟，五个酒杯整整齐齐摆在雪地里，像在等一场永远不会来的续摊。
尾声：一句顶半生
2023年清明，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站在村史馆前。展柜里陈列着老算盘、断裤腰带和生锈的铜钱，标签上写着"延津记忆"。
"这些破烂也有人看？"旁边卖矿泉水的小贩撇嘴。
年轻人没说话。他想起昨晚爷爷的梦话："牛小丽的豆腐...孙瘸子的腿..."那些名字像一串密码，锁着整个村庄的悲欢。
风吹开展馆留言簿，最新一页写着："活着就是折腾，折腾够了，就该死了。——摘自村民口述史"
小贩突然说："这话我爷也常说。"他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后来他死了，这话就没人说了。"
年轻人轻轻合上本子。远处新盖的楼盘正在封顶，塔吊的影子斜斜压过来，像根上吊的绳。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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