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陈哑巴的演讲
陈哑巴在延津县是个谜。五十年来没人听过他说话，连"啊吧啊吧"都没有。村里孩子往他院里扔石子，他也只是摆摆手，像赶苍蝇似的。
村委会登记残疾证那年，文书问他："老陈，你到底会不会说话？"陈哑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在纸上写："会，但不想说。"
这行字把文书吓得不轻，连夜报告了村长。第二天全村都知道了——陈哑巴不是哑巴，是装哑巴。妇女主任李翠花拍着大腿说："好家伙，这老陈藏得比王八还深！"
1998年发大水，村里要紧急撤离。陈哑巴蹲在房顶上死活不走，村干部拿着喇叭喊："老陈！水要淹到房梁了！"他突然开口："淹就淹吧，反正我棺材本藏房梁上。"声音洪亮得把树上的麻雀都惊飞了。
这句话成了陈哑巴的遗言。水退后，人们在他家房梁上找到个铁皮盒子，里面装着发霉的粮票和一张泛黄的结婚照。照片背面写着："秀兰，我答应你不说话了。"
村里老人才想起来，四十年前有个叫秀兰的知青，后来回城了。有人说看见她在火车站哭，有人说她走时肚子已经显怀了。而陈哑巴就是从那时开始"哑"的。
下葬那天，王婶突然说："你们说，老陈这些年攒的话，是不是都到阴间说给秀兰听了？"没人接话，只有纸钱在风里哗啦啦响，像有人在絮絮低语。
第九章：吴疯子的清醒
吴疯子每天在村口槐树下演讲，内容从美帝阴谋到母猪产后护理，无所不包。村里人都当他是疯子，直到他说："明年要闹蝗灾。"
那是2001年夏天，吴疯子突然不疯了。他挨家挨户敲门："快收麦子！要出事！"有人当笑话讲给乡长听，乡长却变了脸色——县里刚发来病虫害预警。
三天后，遮天蔽日的蝗虫来了。村民们敲着盆盆罐罐驱虫时，看见吴疯子蹲在自家麦垛上，正用网兜逮蝗虫。他媳妇在灶台前忙活，油锅刺啦作响，炸蝗虫的香味飘满全村。
"疯子的嘴，开过光哩！"村里人从此对他另眼相看。可吴疯子反倒越来越沉默，有天突然把演讲用的破锣砸了。他媳妇说："那天他从县里回来就这样，听说看见当年批斗过他的人当了局长。"
2008年汶川地震，延津县也有震感。吴疯子凌晨三点挨家砸门："地龙要翻身！"这回没人犹豫，全村人抱着被子在打谷场蹲到天亮。事后乡长要给他颁"先进分子"奖状，他当着众人的面把奖状卷了烟抽。
临终前他盯着输液瓶看了很久，突然对儿子说："其实我一直没疯。"儿子点头："我知道。"吴疯子笑了："那你为啥不早说？"儿子给他掖了掖被角："早说了，谁提醒我们收麦子？"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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