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青记忆
——在吉林省洮儿河“五七”青年战校的日子里
文︱张俊
岁月悠悠,如潺潺溪流,不经意间便带走了往昔的时光。今日恰逢端午节,那粽叶飘香、龙舟竞渡的氛围,勾起了我内心深处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四十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我们长春市第七十八中学的70多名同学,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懵懂,积极响应祖国的“召唤”,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西行的列车,奔赴吉林省洮河“五七”青年战校,自此,我们拥有了一个共同且意义非凡的名字——“知青”。
当年出发的情景,宛如一幅生动而清晰的画卷,在我的脑海中徐徐展开。清晨的长春火车站,虽没有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喧闹场景,却也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站台上人头攒动,除了我们学校的同学和前来送行的亲友,还有不少外校的师生。那场面,真是走一人而全家出动,我家便去了五口人。
早上7点,一声悠长的汽笛划破站台的宁静,火车缓缓启动。那一刻,被“召唤”远行的我们,心中满是不舍与酸涩,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而送行的亲友们,也纷纷落下泪来,那场景,着实让人心酸不已。
然而,毕竟我们还是年少气盛,火车驶过小南站后,同学们渐渐从离别的愁绪中恢复过来,又开始有说有笑,仿佛刚才的伤感只是一场短暂的插曲。
在火车上,大家还玩起了打赌吃蛋糕的游戏,规则是一分钟内吃掉两块蛋糕。这看似简单的挑战,却让好几个同学败下阵来。我自告奋勇地说:“俺来!”不怕大家笑话,过去我从未吃过蛋糕。我家有七个孩子,我排行老四,家庭条件极为困难,别说蛋糕这种稀罕物,就是粮食,每到月底也常常是寅吃卯粮。临行前,母亲给我买了一斤蛋糕,花了六两地方粮票和六角六分钱。
当两块蛋糕放入口中,那香甜的味道瞬间在舌尖散开,我狼吞虎咽,在一分钟内便将它们全部吞下肚。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品尝蛋糕,那滋味至今仍难以忘怀。
长春到白城,如今开车仅需四小时,可那时却截然不同。沿途大小车站,足足有41个,火车速度极慢,整整跑了一天。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我们才终于抵达了洮河战校十五连。
初到战校,我们吃饭靠饭卡,每月有60斤粮食和19元钱。我饭量惊人,每顿能吃10个馒头,最多时竟达12个。结果第一个月,粮票和钱便全部用光了,这可把我急坏了。就在我一筹莫展、无计可施之时,危难时刻遇到了我的恩人——小焦姐。小焦姐是我姐姐的同桌同学,当时她在食堂工作。在她的帮助下,我终于填饱了肚子,心中满是感激。
我不仅能吃,干活也是一把好手,从不藏奸耍滑。但有些事情,仅靠努力干活是远远不够的。1975年冬季,连里推荐我参军,体检两天后却没了消息。参军的希望破灭,我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干活。
1974年11月,我从农业排调到了养马班。每天的工作便是起马圈、喂马、侧草、放马,从此与马结下了不解之缘。有一次,我替班放马,正赶上下大雨,雷鸣电闪。放马时最怕炸雷,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雨越下越大,突然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紧接着雷声如炸响般在头顶响起。马群瞬间炸群,马儿们惊恐万分,不分东南西北地四处乱跑。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但还是顶着大雨四处圈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好不容易才把马群圈了回来,此时的我早已浑身湿透,疲惫不堪。
养马班的放牧员中有好几个女生,我想象着她们若是遇到这种情况,该有多艰难啊!
这一年的腊月,连里的马很多都得病了,需要每天早晚测体温。这项任务便落到了我的头上,每天倒也顺利。然而,轮到测一匹外号叫“土匪”的马时,我却大意了。我直接站在它的屁股后,刚把体温计放进肛门里,它突然尥蹶子,一蹄子把我踢昏过去。马连长急忙从校部叫来一辆吉普车,把我送到了校部医院。等我醒来时,已是下午一点多了。真是万幸,这要是直接踢到脑袋上,恐怕就一命呜呼了。后来他们告诉我,是踢到了串栏杆时飞起的栏杆,才打到了头上。住院第三天,我就急着出院了,因为再过一天就要放探亲假了。离家半年多,我的心早已飞回了家中。回到家里时,脑袋还肿着呢,老妈问我怎么弄的,我撒谎说干活碰的,怎敢说是被马踢的呢!
1976年,连里成立了机务队,我有幸被选进了机务队。我的师傅是唐晓光,开13号机车,车上还有薛景华、赵洪德、韩永祥。到机务队第一次干活就是翻地,我不会开车,只能扶大犁。干了半宿,师傅就叫我上去教我开车。刚开始,车总是不走直线,总往沟里掉,师傅手把手地教我掌握要领。没两天,我就能独立开车干活了,十来天我就能启动车了。当初有个说法,能启动车就是达到了二级工的水平。我这人好学,不懂就问,还勤快,不久,农机活差不多都会干了。拖拉机大修要到工业连,每次都让我带车去,这给了我修车锻炼的机会。一般机车有小毛病,我也可以自己处理了,不久,我便成了一名成熟的拖拉机手。
在机务队,除了正式工人外,其他人都转了农工,唯有我一心想回城,连里几次动员我都没转,就怕回不了家。他们每月能开40多元钱,而我只能开24元。上小卖店买糖块儿,人家成斤买,我只能论块儿数,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工人,我还是知青。
第二年,油田安排不了两三千名知青,农工也可以招工进城了。我暗自思量:看起来心眼儿太多了也不好,今儿个就吃大亏了!
在洮河战校四年多的时间里,我锻炼了筋骨,学到了本领,结交了许多知青朋友,也算苦有所值吧。
想当初,学校老师在去洮河战校动员大会上向我们宣传:到那里是发工资,住砖房,开拖拉机。我属幸运儿,还真是应上了两条。到洮河战校的第一个月,我就拿到了工资,1976年初,还开上了拖拉机。老师说的都是真的!
1979年元月3日,我怀着激动的心情,返回了阔别了四年半的家乡——春城。那熟悉的街道、亲切的乡音,让我心中满是温暖与感慨。
这段知青岁月,是我人生中一段宝贵的经历。它让我懂得了生活的艰辛与不易,也让我学会了坚强与担当。那些与战友们一起奋斗的日子,将永远铭刻在我的心中,成为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

【作者简介】:张俊,男,1955年9月出生。1974年毕业于长春市第七十八中学。1974年6月24日下乡到吉林省洮河五七青年战校,先后在连队的农业班、养马班、机务队工作劳动。1978年12月抽调到长春市建筑公司,先后任施工员、项目经理、一级建造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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