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烽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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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复仇（血色婚宴）
腊月二十三，祭灶。
赵德贵家的新窑前贴着斗大的"囍"字，红纸被风掀起一角，"唰啦啦"地响。院里支着三口铁锅，炖肉的香气混着劣质烧酒味飘出二里地。王麻子蹲在磨盘上啃猪蹄，油顺着下巴滴到簇新的"的确良"裤子上。
"新娘子到——"
一顶扎着红绸的拖拉机"突突"开进村，车斗里站着个穿红呢子褂的姑娘，脸抹得煞白，两团胭脂像盖了章的猪肉。李书记背着手走在旁边，呢子大衣兜里露出半截"大前门"烟盒。
程远山趴在对面山梁的酸枣丛里，枪管拨开枯枝。从这个角度，能看见粮仓地窖的气窗——昨晚他亲眼看见两个民兵把林秀娥拖进去。地窖口压着块磨盘，上面还摞了三袋粮食。
"一拜天地——"
赵德贵跪下去时，羊皮袄后襟掀起，露出别在裤腰上的"五四式"。程远山眯起左眼——他的右眼被血糊住了，昨晚取子弹时咬烂的麻布还塞在嘴里。
"二拜高堂——"
李书记笑得满脸褶子，接过新娘子敬的茶。突然"咣当"一声，粮仓方向传来闷响。宾客们还没回过神，晒谷场的老槐树上"噼里啪啦"炸起一串鞭炮——那是程远山用香火头拴的延时引线。
混乱中，程远山猫腰窜到粮仓后墙。地窖气窗的钢筋被他前天夜里锯得只剩一丝连着，两脚就踹开了。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压低嗓子喊："秀娥！"
黑暗中传来铁链"哗啦"声。月光从气窗漏进去，照见林秀娥蜷在墙角，脚踝锁着给牲口用的镣铐。她抬头时，程远山胃里猛地一绞——她左眼成了个血窟窿，结着黑痂。
"你...走..."她嗓子哑得不成人声，缺了指甲的手指抠着地面。突然瞳孔骤缩："身后！"
程远山回身就是一枪。王麻子举着粪叉扑来的身影僵住了，低头看自己汩汩冒血的肚子，似乎不敢相信。第二枪打在锁链上，火花迸溅中，程远山拽起林秀娥就往外推。
"砰！"
土铳的铁砂打在地窖口，崩飞的碎石在程远山脸上划出血痕。赵德贵站在十步外，铳口还在冒烟："奸夫淫妇！今儿就拿你们祭灶王爷！"
林秀娥突然挣开程远山，扑向赵德贵。她瘦得像片影子，却把五大三粗的汉子撞了个趔趄。土铳"轰"地走火，打穿了粮仓顶棚的陈年蛛网。
枪响的瞬间，程远山看见赵德贵腰间的"五四式"到了林秀娥手里。她转身的姿势像个生疏的舞者，枪口却稳稳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秀娥！！"
这一声喊劈了嗓子。林秀娥独眼里滚下泪来，冲他做了个口型："活。"手指扣下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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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流亡（十年孤魂）
程远山在崖洞里烧了三天三夜。
老猎人张铁弓用烧红的镰刀挖出他肩上的铁砂，每挖一勺就灌一口包谷酒喷在伤口上。洞外的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像永远扯不完的棉絮。
"那姑娘...临了说了啥？"老人往火堆里添着松枝。
程远山盯着洞顶的冰溜子。它们一滴一滴往下淌水，像永远流不干的泪。"她说...让我把账本送到省里。"
开春时，他带着一身伤疤上了去陕北的运煤车。车厢里挤着十几个盲流，有个戴眼镜的偷偷塞给他半块馍："同志，你手上这疤..."
程远山把断指往袖子里缩了缩。火车穿过隧道时，黑暗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他突然想起林秀娥最后那个笑——她右脸的梨涡还在，左脸的已经让赵德贵打歪了。
1981年，程远山在延安附近的张岔村落了脚。村里缺个会计，他那一手漂亮的钢笔字派上了用场。夜深人静时，他常对着煤油灯看账本——不是生产队的，是那本染血的秘密账册。李书记的签名在灯下泛着褐红，像干涸的血。
第三年腊月，村里来了个戴红袖标的调查组。程远山正在窑洞里擀面条，听见广播里喊"严打"时，手里的擀面杖"啪"地断了。
当晚他做了个梦，梦见林秀娥站在杏花树下冲他招手。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窗外飘着那年冬天第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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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归来（黄土新坟）
1988年秋，一辆吉普车开进黄土坡。
程远山下车时，晒谷场上的孩子一哄而散。老槐树更歪了，树身上绑着根红布条——乡下人说这叫"挂红"，辟邪用的。
赵家的高门楼塌了半边，院里长满齐腰的蒿草。村里人说，赵德贵八年前吃了枪子儿，新娘子当天就回了县城。
"程...程书记？"马瘸子拄着拐从磨坊出来，独眼瞪得溜圆。他身后跟着个半大小子，眉眼活脱脱是当年的栓柱。
程远山蹲在水库边抽完三支烟，才敢往山梁上走。林秀娥的坟很小，土堆上稀稀拉拉长着几棵苦菜花。他用手帕包了捧土，突然发现坟头有烧纸的痕迹——纸灰还是新的。
"马瘸子年年来烧。"身后响起个苍老的声音，张铁弓背着猎枪站在夕阳里，"他说...那姑娘最后其实怀上了。"
程远山栽在坟前，十指抠进冻土。远处传来拖拉机的"突突"声，那是他拉来的扶贫化肥。风掠过苦菜花，像一声悠长的叹息。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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