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旧物三样
作者：郑旭东
红缨枪
木柄攥出了年轮
红缨把岁月染成光
被磨亮的铁尖
还显现着锋芒
像无数双眼睛
盯着黎明的方向
曾有少年把它扛在肩上
骨头的硬度和枪杆齐平
风穿过缨络的声音
是未说出口的誓言
在战壕里田埂上
挺直的脊梁
如今它挂在博物馆的墙上
红缨成褪色的晚霞
三角铁凝着一层薄锈
像老兵眼角的霜
但只要有人轻轻一碰
整杆枪仍会发出
青铜般呐喊的回响
冲锋号
号声从枪林弹雨中钻出来
带着铜锈和血的味道
像一道闪电，又似惊雷炸响
让所有蜷缩的身子
猛地挺直如松般脊鿄
吹号的人嘴唇咬出了血
每个音符都充满激昂
它们钻进战友的耳朵
变成了冲锋的口令
钻进敌人的骨头缝
乖乖地举手投降
八十年过去
声还在传扬
那声音落进稻田
稻穗弯成了敬礼的模样
落进课堂
孩子们的眼睛里
亮起了太阳
有些呐喊从不会老去
它们只是换了种方式
在新的晨光里
继续吹响
独轮车
木轮碾过冻土
发出老牛般的喘息
车辙里盛着
不只是弹药
还有娘连夜烙的干粮
孩子塞进来的半小块糖
推车人弓着背
把力气灌注车轮上
像把整个身子
种进了沦陷的土地
每一步都陷进泥泞
又从泥泞里拔出
带着血丝的坚強
车轮转过山岗
转过被炸断的桥梁
红绸子在车边晃啊晃
像面没来得及展开的旗
他们没扛过枪
却把千万个独轮车
连成了比枪更硬的墙
木轮还是当年的模样
那些辙痕还在
在岁月深处蜿蜒
像一道道血脉
至今仍输送着
从苦难里熬出
的滚烫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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