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医精诚见仁心
文/王辉成
二十五年前的情人节,本该是空气里飘着玫瑰香气的日子,却成了我生命里一道刻骨铭心的伤痕。那天清晨,爱人骑着电动车去单位上班,刚出小区不远,就被一辆失控的客车撞倒。当我疯了似的赶到平阴县人民医院时,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刺眼,神经外科的钟良君主任已经带着医护团队等候在那里。“颅内出血严重,必须立刻手术!”钟主任的声音沉稳有力,像一剂强心针稳住了我颤抖的双腿。
手术室的灯亮了整整四个小时。那四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我守在门外,听着里面偶尔传来的器械碰撞声,心悬得快要跳出胸腔。女儿刚上小学,接到电话后哭着赶来,紧紧攥着我的衣角,一遍遍问:“爸爸,妈妈没事吧?”我把她搂在怀里,一遍遍地说“会的”,可声音里的颤抖骗不了人。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钟主任摘下口罩,额头满是汗珠:“手术很成功,清除了颅内血肿,但病人还在深度昏迷,能不能醒来,要看接下来的恢复。”那一刻,我看着钟主任疲惫却坚定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是他,在最危急的时刻,为爱人筑起了第一道生命防线。
爱人手术后当晚,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家取东西,坐在老旧的电脑前想查些颅脑损伤的资料,屏幕上跳出的新闻让我心头一震——那是凤凰卫视女主播刘海若遭遇车祸后重度昏迷的报道,新闻里说宣武医院的凌锋教授正在全力救治,那是场被医生们称为“与死神赛跑”的硬仗。我盯着屏幕上“凌锋教授”的名字,像抓住了一根细弱的稻草,在心里一遍遍默念:原来真有能从这样的重症里救人的医生。
接下来的日子,爱人躺在特护病房里,身上插满了管子,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形成了我们全家唯一的希望。那时医院还没有ICU的叫法,这间专门开辟的特护病房,就是全院最精密的“生命守护站”。刘微微等护士们成了病房里最温暖的身影,她们每天细致地为爱人翻身、擦身、吸痰,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没有全自动的护理仪器,她们就用手一点点按摩爱人的肢体,防止肌肉萎缩;没有智能报警设备,她们就隔半小时就来查看一次体征,在记录本上一笔笔写下体温、脉搏、呼吸的数值。每次查房,刘微微都会轻声跟爱人说话:“嫂子,今天天气很好,您要加油醒来呀,您的家人都在等您呢。”有一次,我看到她为了让爱人更舒服些,蹲在床边调整体位,膝盖磨得发红也浑然不觉。
可七天过去了,爱人仍在深度昏迷中,那道无形的黑暗高墙,压得我们全家喘不过气。钟主任看着日渐憔悴的我们,眉头紧锁着说:“病情比预想的复杂,我帮你们联系北京的专家试试,宣武医院的凌锋教授是这方面的权威,她救过刘海若那样的重症患者,经验太丰富了,现在才第七天,正是关键期。”听到“凌锋教授”四个字,我猛地想起那晚看到的新闻,心头瞬间燃起光亮。钟主任当即联系协调,第二天就有了消息——朋友帮忙挂上了凌教授的专家号,教授同意通过电话详细了解病情。
上午十点左右,我的电话突然响起,屏幕上没有备注,但我瞬间猜到是凌锋教授。接起电话的那一刻,我紧张得说不出话。“是患者家属吗?请让钟良君主任接电话,我想和他直接沟通病情。”电话那头传来温和却有力的声音。我赶紧跑到医生办公室找到正在查房的钟主任,他接过电话的手带着一丝期待的激动。
我站在一旁,听着钟主任和凌教授在电话里细致沟通:“凌教授,患者术后第七天,颅内压今天测的是220mmH2O,目前用的甘露醇脱水……”“水肿范围比术前扩大了0.5cm,右侧肢体反射还是很弱……”凌教授一边听一边提问,偶尔在电话那头记录,末了清晰地说:“钟主任,从你说的情况看,水肿还在进展,但黄金期没错过。我建议调整脱水方案,把甘露醇和呋塞米联用,剂量按公斤体重精确计算;另外增加床旁康复刺激,每天分三次做肢体被动活动,每次不少于20分钟,同时用患者熟悉的声音持续唤醒。我把具体方案和用药剂量发你传真,咱们保持沟通。”钟主任一边点头一边快速记录,挂了电话后眼里闪着光:“有方向了!凌教授的方案太及时了!”
但钟主任没有丝毫松懈,他看着爱人的病历沉吟片刻:“凌教授的方案很关键,不过咱们还得再请位省内专家来把把关,省立医院的滕良珠教授在颅脑损伤康复这块造诣很深,我联系他来会诊。”当天下午,钟主任就拨通了滕教授的电话。滕教授放下手头的门诊,开车赶到县医院,到病房时已是傍晚,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就直奔特护病房,仔细查看爱人的瞳孔反应、肢体张力,又对着片子和钟主任反复比对,然后在办公室里详细分析:“目前的治疗方向是对的,凌教授的脱水方案很精准。我补充两点:一是加用营养神经的药物,按这个剂量静脉滴注,促进神经修复;二是康复刺激要更精细化,除了肢体活动,还要每天用冷热水交替刺激皮肤,配合穴位按摩,我把具体穴位和手法画给你们护士。”他一边说一边画图,连按摩的力度和频率都标得清清楚楚,末了又叮嘱:“水肿消退后可能会出现肌肉痉挛,提前备好缓解痉挛的药物,剂量我写在处方上了。”
接下来的日子,病房里的治疗按两位专家的方案精准推进:护士们严格按滕教授标注的穴位按摩,刘微微带着小护士轮流给爱人讲家里的事、放她爱听的老歌;钟主任每天三次监测颅内压,像调琴弦一样精细调整用药剂量。
爱人住院二十一天后,为了进一步确认恢复迹象,在三月的寒风里,女儿的两个舅舅开车带着我和爱人最新的检查片子赶往济南,找到了山东省医学影像学研究所的赵斌教授。赵教授毕业于山东省中医学院针推专业,在中西医结合诊疗神经损伤领域有着深厚造诣。那天候诊的人排了很长的队,我们攥着片子,手心全是汗。当赵教授仔细看完影像,摘下眼镜说:“水肿在消退,神经体征在恢复,这个病人恢复迹象明显,再过几天就能醒来。”他还特别建议:“可以增加针灸治疗,选取百会、风池等穴位,每天一次,能促进神经功能恢复,我把穴位图和注意事项写给你们。”我的心里瞬间亮堂起来,他的话像暖流驱散寒意,让我在困惑不安中真切看到了希望。
爱人昏迷的第二十八天深夜,病房里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我趴在床边打盹,忽然感到手被轻轻动了一下。猛地抬头,只见她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虚弱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她嘴唇微启,虽没出声,眼里却泛起微光。我攥紧她的手,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终于回来了!这个奇迹,是钟主任的及时手术、凌教授跨越千里的远程指导、滕良珠教授风尘仆仆的现场会诊,还有刘微微等护士们二十八天的精心护理共同创造的。
苏醒只是开始,后续的康复治疗漫长而艰难。按照凌教授和滕教授的建议,我们转院到济南空军456医院。吴中刚主任每天查房都会仔细检查爱人的恢复情况,调整治疗方案;赵永更博士手把手教我给爱人做肢体按摩,演示语言训练的方法。看着爱人康复进入关键期,吴主任建议转往康复医院,并特意介绍了在神经康复领域经验丰富的长城医院。
在长城医院,郑院长和李院长听说爱人的情况后,主动来会诊,根据恢复情况调整中药方剂和康复计划,那些熬制的汤药里,飘散着希望的香气。五个半月的治疗,看着爱人从含糊地叫我的名字,到能扶着墙慢慢走路,再到能自己吃饭、正常说话,所有的辛苦都变得值得。出院那天,吴主任送我们到门口,反复叮嘱:“回家后坚持康复训练,有问题随时打电话。”赵博士塞给我的康复手册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备注,字里行间全是牵挂。
如今二十五年过去了,爱人早已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每天买菜做饭,家里的笑声越来越多。女儿也已经读完研究生,在北京工作十年了。这些年我常陪爱人去县人民医院复查,亲眼见证了医疗技术的飞速发展。现在的县医院里,远程会诊系统随时连通全国各地的专家,医共体让基层患者在家门口就能享受到优质医疗资源,再也不用像当年那样托朋友千里挂号、等专家长途奔波来会诊。每次看到诊室里高清的视频会诊设备,看到医生们通过网络与外地专家实时交流病情,我都由衷地高兴——这不仅是技术的进步,更是无数患者的福音。
今年是第八个中国医师节,主题是“德馨于行,技精于勤”。这个节日的设立,让我有机会再次回望那段刻骨铭心的岁月,向所有曾伸出援手的医师们道一声感谢。是钟良君主任在手术台上的精准操作与全局统筹,为生命抢下宝贵时间;是凌锋教授带着救治刘海若的经验跨越千里远程指导,为治疗指明方向;是滕良珠教授风尘仆仆赶来现场会诊,用细节完善方案;是刘微微等护士们在特护病房里的日夜守护,用温情温暖寒冬;是赵斌教授那句“一定能醒来”的笃定,照亮了黑暗中的路;是吴中刚主任、赵永更博士、郑院长、李院长们的持续接力,让生命得以重建。
他们或许早已不记得二十五年前那个来自小县城的患者,但他们的妙手仁心,却永远刻在了我们的生命里。他们是生命的摆渡人,在绝望的边缘架起桥梁;他们是黑暗中的灯塔,用专业和温暖照亮前路。从当年深夜查资料得知希望,到多位专家接力救治,再到如今远程会诊、医共体全覆盖,变的是医疗技术的日新月异,不变的是医师们敬佑生命、救死扶伤的初心。
在这个属于他们的节日里,愿所有的辛劳都被看见,所有的付出都被铭记。愿每一位医师都能被世界温柔以待,在守护生命的路上平安顺遂。而我们,会永远带着这份感恩前行,将这份生命的温暖传递下去。最后,再次向所有医师致以最崇高的敬意:节日快乐!你们辛苦了!
作者简介:王辉成,中共党员,中学高级教师,山东省优秀语文教师,中国散文学会、中国文字著作权协会、北京中关村网络作家协会、山东省作家协会、山东省散文学会、济南市作家协会会员,齐鲁晚报情报员,“齐鲁壹点”个人号、微信公众号《玫城文学》主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