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许刚勇
我家乡在衡阳市乡下,雅号叫荷花塘,官方法定地名为荷花塘生产队。荷花塘可不是浪得虚名,“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荷别样红”,到了春夏之交,她妥妥的就够得上半个西子湖。
我老爸是生产队长。生产队长就是规划生产,安排农活,带头干活,照看社员生活。我从没见过老爸收受生产队社员什么礼物。
生产队干部和大队干部都是由社员直接投票选出来的。我有一兄三弟四妹九人,都是生产队那个时代出生的。多数家庭也就是这样子,刚解放那七、八年新添了不少人口。
生产队社员集体劳作,集体出工,集体收工,由生产队队长敲钟或吹口哨为号。时下有人说那是吃“大锅饭“,没效率。其实不然,生产队组织老农,对农村每一项农活都进行过评估和考黄,把农活划分为计时和定额两大类,每一项都有对应的评分标准。生产队有专门的记工员计量,再开社员代表会平价打分。有时还真的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但都认为这是正常的,没谁跟谁结怨。左邻右舍,全队上下都是一团和气,有说有笑的。
要说真的吃大锅饭,当数1958年下半年至1960年上半年,农村以生产队为单位办起了公共食堂,各家各户主动把自家灶台拆了,打碎做肥料,把鼎锅上交钢铁厂,土法炼钢铁。——那时的社员们一门心思奔大集体,吃大锅饭,修大型水库,造大寨梯田,绝大多数是自觉自愿自发的。我那时是小学生,戴红巾,就打起被包住进了钟花园(钟姓的祠堂),一边读书,一边劳动,打草养鱼喂兔子。
寒冬腊月,我们还上水库工地“支前”。1960年冬忒冷,我们的少先队旗在寒风中冻僵了。见此情此景,“红展红旗冻不翻”这句诗从我嘴里脱口而出。就因为这一细节引起工地领导的注意,把我派送到工地宣传队。
水库工地人山人海,但社员仍然以生产队为单位组织生产和生活。因为我是工地宣传员了,所以住进了本生产队的工棚,爷爷奶奶、叔伯阿婶对我格外亲热。
这三年史称“特殊时期”。说特殊,一是天气反常,连续三年天旱,湘江衡阳段河床裸露,基本断流。二是心血来潮,急于就成,试图“一年超英,三年赶美“,马上建成共产主义。三是物资短缺,供不应售。
那年月,政府通过供销社对布匹、食盐、煤油、化肥和农药等十二类物资以生产队为单位,实行计划供应,定点购买。其中布匹按人头计发,每人一丈四尺五寸。小孩多的用不完,就拿来送人情。粮票是为人员流动而设计的,外出务工,可以拿米面去粮店换取粮票,再到对方粮店率数回购。
生产队除了按劳分配之外,还须提留一部分按人口分配(比例由生产队民主讨论决定,报大队备案)。我家人口多,劳力少,工分少,年终分配,粮油棉实物低于平均水平的百分之六,刚好够吃。劳力多的过得比我们家好,自给有余。
生产队按各家各户的人口多少给社员分配了自留地,还规定每隔三年调整一次。但在我的记忆中,各家的自留地就是各家的老菜园子,祖祖辈辈遗留下来的。山村闲空荒地多的是,多垦多种没人太在意。
生产队财务建有两帐、六簿,即实物帐,现金帐。人口簿、工分簿、家肥簿、实物分配簿、存款收支蹲、供销社供应簿。日常生产、生活管理十分精细,到位。我曾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担任过大队会计,经常去生产队查帐,发现原始簿记资料都很完备,保留得很好。
当年,为了提高我这样困难户的收入,生产队让我家放养了一头耕牛,寒暑假不上学,让我们在生产队干点力所能及的农活,比如割草交给队上沤肥,热天给下地干农活的社员送凉水……。
在生活物资供上,优先照顾烈军属,其次是城镇工人、干部和教师的农村家属。
我老家那个生产队有很大一快晒谷坪,停也建有文化室、会议室、仓库和农机具库房。区社放映队每隔一个月会来放电影,很热闹。春节舞龙灯、闹月宵,一玩就是十几二十天。那时候,社员外出办事、走亲戚,确实要向生产队请假,一是为了方便安排农事,二来也是为了社员安全。
生产队时期没有宅基地考量。谁家想盖房,给队上说一声,在自家房子傍边搭建就行,帮工的多数是本生产队社员。
我曾经向老爸打听,能担这个生产队队长的有几个人?老爸说,一个是我,一个是现任会计春庄,还有一个就是尚为相。老尚是富农,解放前就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种田秀才”,当生产队长自然不在话下,但他成分高,轮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