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痛苦的是梦醒了无路可以走。我每每想起这句话,便觉得喉咙里梗着一块硬物,咽不下,吐不出。梦是好的,路也是好的,偏是醒了之后,路却不见了,这大约便是人生最大的苦楚罢。
我认识一个叫阿明的人。他年轻时做过许多梦,梦见自己成了画家,梦见自己的画挂在展览馆最显眼的地方,梦见人们对着他的画指指点点,目光里带着钦羡。后来他果然学了画,日日伏在案前涂抹,颜料沾满了他的指甲缝,洗也洗不掉。然而终究没有人赏识他的画作,他的画只能堆在墙角,积了厚厚的灰尘。一日清晨,他突然醒了,彻彻底底地醒了,发现自己站在四十岁的门槛上,前面没有路,后面也没有路。他的眼睛变得很亮,亮得有些可怕。从此他再也不提画画的事,只是偶尔在酒后,眼角会渗出几滴浑浊的泪来。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这话说得极是。我见过许多号称铁石心肠的人,他们的心未必真如铁石;而那些对孩子温柔相待的男子,又何尝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人之所以为人,正因为有这点温情在。倘若连这点温情都没有了,那与禽兽又有何异?
街口有个卖豆腐的老王,生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说话声音像打雷,小孩子见了都害怕。一日,我看见他蹲在墙角,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喂一只瘸腿的小猫。他的动作很轻,很柔,仿佛怕惊扰了这小小的生灵。阳光斜斜地照在他身上,竟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个粗犷的汉子比许多衣冠楚楚的人更像个真正的"丈夫"。
我们不能站在现在的高度去批判当年的自己,这不公平。确实如此。人总是喜欢用现在的眼光去苛责过去的自己,仿佛那时的愚昧与错误全是不可饶恕的罪过。殊不知,若时光倒流,以当年的心智与阅历,我们大约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的表姐年轻时爱上了一个浪子,家里人百般劝阻,她却执意要嫁。婚后那男人果然原形毕露,酗酒、玩博,最后卷了家中所有积蓄消失无踪。表姐独自抚养孩子,吃尽了苦头。多年后,当我们谈起这段往事,我以为她会痛骂当年的自己愚蠢。她却只是淡淡一笑:"那时候的我,只知道爱情就是一切啊。"她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但眼神却异常清澈。我忽然明白,批判过去的自己,就像否认曾经的日出与花开,终究是徒劳的。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醒着也好,梦着也罢,路总是要走下去的。即使眼前无路,也要用自己的双脚踩出一条来。这或许就是活着的意义罢。
梦醒时分,天总是要亮的。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