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灯魂引
青溪村的雨,下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
赵二郎抱着那盏青灯,蜷缩在荒庙残破的神龛下。灯焰幽幽,在潮湿的空气中摇曳,竟不染半点水汽。村人都道他疯了,唯有每夜路过庙前的更夫,听见里头传来絮絮低语——
"柳娘,今日村东李家的新妇难产死了...你说,她的魂儿会不会也困在某盏灯里?"
灯芯"啪"地爆了个火花。
第九章·游方僧
雨水泡烂了田里的稻子时,村里来了个挂单的游方僧。这和尚生得古怪:左眼浑浊如死鱼,右眼却清亮似婴孩。他在赵家门口站了三天三夜,第四日清晨,疯癫的赵二郎竟主动开了门。
"施主可知,执念如火,既暖人,亦焚身?"和尚的独眼盯着那盏灯。
灯焰突然窜高三寸,映得破屋亮如白昼。赵二郎看见火光中浮现柳娘的脸——她嘴角淌血,双目泣泪,正被无数黑影撕扯。
"她在无间狱。"和尚叹息,"鬼魅复仇,当入刀山;妄动凡心,再加火海。"
第十章·偷命灯
当夜三更,和尚带着赵二郎摸进乱葬岗。
"找一座碑上缠红绳的新坟。"和尚递过铁锹,"要救她,需以命换命。"
赵二郎挖开坟土时,棺木里赫然躺着前日难产而死的李家媳妇。她怀中抱着一盏白纸灯笼,里头跳动着绿色火苗。和尚突然暴起,独眼中射出精光,竟是要抢夺那盏灯!
"原来你要的是这个!"赵二郎扑上去撕打,却见和尚的僧袍下爬出无数尸虫——这根本不是什么游方僧,而是专偷新魂的食尸鬼!
第十一章·双灯祭
混乱中两盏灯撞在一起。
青白火焰交织的刹那,赵二郎看见柳娘从火光中跌落。她的魂体布满裂痕,却死死抱住那盏白灯笼——里头困着李家媳妇的魂魄。
"郎君走啊!"柳娘将两盏灯塞进他怀里,"带着活人魂投胎,带着死人灯..."她没说完,食尸鬼的利爪已穿透她的心口。
赵二郎狂奔下山时,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回头望去,整片乱葬岗笼罩在青白交织的火光中,隐约可见柳娘化作万千萤火,将食尸鬼烧成灰烬。
第十二章·灯如故
多年后,青溪村口多了间茶铺。
老板娘是当年难产"复活"的李家媳妇,她总在柜台上摆盏白纸灯笼。有外乡人好奇询问,她便笑着指向后院——
梨树下坐着个沉默的男人,怀中抱盏青灯。每当风吹过,两盏灯的火焰就会朝彼此倾斜,像在絮絮低语。
(续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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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灯下琐记
写完《青灯诡话》的最后一个字时,恰是子夜。窗外的雨下得绵密,书桌上的台灯罩着一层昏黄的光晕,让我恍惚间觉得,那盏青灯似乎就摆在案头,灯焰微微摇曳,映着柳娘似泣似笑的脸。
这部小说始于一个雨夜的梦境。梦里我站在破庙檐下,看见一位白衣女子提着青灯走来,她的裙角不染尘埃,眼中却含着百年孤寂。醒来后,那个画面挥之不去,于是有了赵二郎与柳娘的故事。
写作过程中,我常常思考"执念"二字。柳娘因恨滞留人间,又因爱甘愿魂飞魄散;赵二郎守着盏不会熄灭的灯,等一个永不归来的人。这些痴念究竟是枷锁,还是救赎?或许正如佛家所言,执念如灯,既能照亮前路,也会灼伤掌心。
故事里的青溪村,原型是浙东我外婆的故乡。小时候常听老人讲山精野怪的故事,他们说深山里确有破庙,庙里的灯油永远烧不尽——因为添油的是过路人的恐惧。这些乡野奇谈为小说注入了血肉,也让那些本应荒诞的情节,莫名多了几分真实感。
特别要感谢蒲松龄先生。少时初读《聊斋》,只当是鬼怪故事;年岁渐长才懂,那些花妖狐魅的皮相下,藏的都是世道人心。本书中的食尸鬼假扮和尚、活尸转世复仇等桥段,正是向《聊斋》"画皮""聂小倩"等篇的致敬。
最后,希望读者们合上书页时,能记得那盏青灯的温度。它或许就在某个雨夜,在你窗外的老树上轻轻摇晃——不必害怕,那只是柳娘在问:
"可曾见过我的赵郎?"
癸卯年冬夜 于青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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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创作余韵
1. 书中"青白双灯"设定,取材自宁波民间"阴阳灯"传说
2. 柳娘金簪刺目的细节,隐喻古代女性反抗的局限性
3. 结局留白的茶铺场景,灵感来自现实中的"阴阳茶寮"民俗
倘有读者问"故事真假",不妨答:"信其真便是真,疑其假终是假。"毕竟这世间最动人的,从来都是那些亦真亦幻的痴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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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