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里的拐杖
文/飘飘
天刚蒙蒙亮时,路还是凉的。我踩着不变的节奏走正步,鞋跟叩地的声响在空荡的巷子里荡开,像给这寂静的清晨敲着拍子。
然后总能遇见一位老人。
老人很高,背却微微驼着,像被岁月压弯的稻穗。一条腿不太好使,落地时总带着拖沓的声响,"咔哒、咔哒",和拐杖点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成了他独有的步履。他不看谁,就那么来来回回地走,拐杖尖在地上戳出一个个浅痕,又被晨光慢慢抚平。
有时风大,能看见他下巴上的胡子疯长着,灰白的,像一蓬杂乱的芦苇,头发也长,沾着些尘土,在风里轻轻晃。八十岁的年纪,该是被儿孙围在炕头焐着的岁数,他却独自在这清晨里,用蹒跚的步子丈量着孤单。
我走正步时腰杆挺得笔直,目光却总忍不住追着他的背影。那背影在晨光里被拉得很长,颤巍巍的,像随时会被风吹散。心就猛地揪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想起父亲。那时父亲也爱早起,只是他走得稳健,会牵着我的手穿过菜市场,讲些"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老话。如今父亲的背也开始驼了,打电话时得知老父亲生病了,心里难过的很,匆忙赶往医院,看到老父亲无大碍,但苍白憔悴的面容,我还是忍不住落泪。
好几次想停下来,问问他住在哪,家里有没有人。想递瓶热水给他,或者告诉他,街角的理发店手艺好,十块钱就能理得清爽。甚至想过,要是能帮他剪剪胡子就好了,就像小时候父亲蹲在门槛上,我拿着小剪刀给他修剪鬓角那样。
可终究还是没开口。或许每个清晨的独行,都是他和岁月较劲的方式。我继续走我的正步,他继续挪他的步子,拐杖点地的声音和我的鞋跟声,在晨光里一唱一和。
只是心里那点难过总也散不去。像晨露打湿了衣襟,凉丝丝的,又带着点沉甸甸的暖。或许人到了一定年纪,看不得这样的背影,因为每个蹒跚的身影里,都藏着我们父辈的影子,藏着时光最温柔也最残酷的模样。
走到巷口时回头,他还在那里,拐杖尖闪着微光。风掀起他的衣角,我突然觉得,这清晨的路,我们都在各自的坚持里,慢慢走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