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照相馆
卫艾云
心理学上有个词叫“首因效应”,这词文绉绉了点,其实它讲的就是“刻板印象”。类似于我们常说的“标签化”。就好比我们提到南京,作为中国人,第一反应想到的是1937,想到是30万这个数字,想到的是我们不会忘也不能忘的一段历史。在看这个《南京照相馆》电影之前,跟以往不一样,我刻意避开了预告、主演采访等内容,只想以一个纯粹的旁观者去看南京和照相馆之间有着怎样的故事发生。
上大学时,我们有门专业课叫电影学,老师会教我们通过理论的角度去解析一部电影。镜头文学,它通过一个镜头来传达故事、情感,所以这个切入的角度就尤为重要,或仰视、或俯视,或正面、或侧面。《南京照相馆》这部电影的一个巧妙之处就在于通过普通百姓身边的一家照相馆再现了那段难忘的历史。
从小孩的“抓周”,到孩子的“毕业成人礼”,到新人成婚的“婚纱照”,到百岁老人的“生日全家福”,那个时候,照相馆贯穿了人的一生,把生命中重要的时刻都记录了。记得我们家还是一九九六才买了胶卷照相机,爷爷把胶卷在街上冲印好带回家前的那份期待和喜悦,至今难以忘记。影片中,这个名为“吉祥照相馆”的照相馆生意很好,不同的客户来照相,老金都能提供饱满的情绪价值,老板的手艺好冲印出来的照片深受附近群众的喜欢。金老板说他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没曾想,当日本人攻打南京城时,金老板这高超的技术,也让他和他的妻儿们能在地下室里活得久一点。当然,那个看似文弱友好的日本军人佐藤是不知道他需要的照片大多出自老金之手的,不然,等待老金和老金一家的就是死亡。
“阿昌快点上车,快点!”
“师傅,等等我,等等我……”
“麻烦你看下可有我女儿的来信,六安来的……”
“在第二区,找到了!”
“是啊,女儿她还好好活着……”
三个人之间简短的对话,挂念徒弟的邮政局师傅,让徒弟赶紧上大卡车逃到城外,等待收到女儿的来信一对老夫妻,工作敬业业务熟练的小年轻阿昌,当看到老夫妻收到女儿来信时,阿昌也在一旁高兴,准备出门和师傅会合,没曾想师傅却在这个时候死于日本人的炮弹之下,阿昌惊呆了,他只有拼命地跑、跑,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到处都是同胞的尸体,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炮弹声。阿昌跌跌撞撞地瘫下来跑不动了,被一群日本人抓住了,没曾想自己身上邮包里散落的照片救了自己。通过所谓的翻译官王广海之口,佐藤君知道了阿昌的职业。其实有个细节就是王广海看了一眼地上邮包的文字,但他并没有吱声。佐藤君眼下最需要的就是会冲洗照片的人,就这样,阿昌开始和老金、和王广海开启了一段帮日本人冲洗照片的历史。洗了日本人一天的照片,他们就可以多活一天,起初他们用“活下来”来不断鞭策自己洗好照片,日本人让他们去拍“友好微笑”照片时,那个襁褓中哭闹的孩子,日本人当着他们的面摔死了的这一个情节的刻画,促使他们开始动摇了。他们在帮日本人做事,他们会不会被冠上汉奸的头衔,会不会对同胞做了坏事,他们从“活下来”转到要把底片“带出去”,这样的一个故事的张力,成了整部影片的一个动力,让我们观众跟着故事中人物的冲突完全沉浸其中。
老金说会拍照会洗照片是一门手艺,林毓秀说不要瞧不起跑龙套的,王广海说谁不怕死,阿昌说我们跟日本人不会做朋友的……在为了“活下去”的这样的生死考验中,也在考验着照相馆里这帮人的底色。通行证,一证难求。从抢着要逃出城,到大家互相谦让着把活下去的机会给别人,人物的塑造更加饱满和立体。日本人喜欢听林毓秀唱戏,所以她侥幸活下来了,可是呢,日本人没有把她当人,各种侮辱各种欺负,她明白了日本人的丑恶,她心底的正义感慢慢凸显出来。最后的时刻她把日本人滔天罪行的底片带出去了,那个娇滴滴的女生成了一位战士。正如照片的底片一样,在眼前的黑暗里才能知道人性的颜色。影片后面,对罪犯扣动扳机时和林毓秀按下快门交织在一起时,此刻,我们知道照相机就是武器。在一系列的照片铁证面前,历史怎会被胡乱改写。
一个照相馆,呵护了一段历史。

卫艾云,群众文化工作者,作品发表于多家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