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款（小小说）
大清早，天还麻花亮，菜农老张头就蹲在进香河菜市场入口处的一棵梧桐树下，两筐新鲜蔬菜搁在路边，当烟卷快烧到手指头时，终于看见穿浅兰色城管制服的小李一晃一晃地过来了。他赶紧把烟蒂摁在鞋底，起身拍了拍沾着尘土的裤腿，挪了挪菜筐。
“你这个张叔呀，今一大早又在这儿摆摊啊？”小李的声音虽不高，但手里的罚款单却被风吹得哗啦啦地乱翻页。
佈满皱纹的老张头，两眼瞅着罚款单，眉头瞬间皱成了个大疙瘩，幽幽地说：“对不起，刚到！你看这两筐菜刚从田里摘下来，还没来得及摆摊哩！你就来了……"
“我上周不是跟您说过了吗？这儿是菜市场门口，又是交通交叉口，市区有规定，这儿不让摆摊！”小李掏出笔，笔尖在罚款单子上悬着：“张叔，您看摊位摆放规定在墙上贴着呢。”
老张头的目光瞟向不远处的公告栏，白底黑字的《禁摆通告》被风吹得卷了边。他喉结动了动，从裤兜里摸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是刚摘的青椒，还带着露水：“小李，你看这菜多新鲜，我家那个老婆子正手术住院，急着换点医药费、营养费啥的……”
小李的笔在空中顿了顿，没在罚款单上下笔。他认得老张头，住在城外蒋王庙，每天天不亮就骑电动车来市场，总在袖口别块蓝布帕子，见人就笑。上周小李劝他挪地方时，老张头也是这样，搓着手说：“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
“罚款五十。”小李的声音软了些，笔尖在纸上划拉，“下不为例啊，再摆就得没收东西了。”
老张头“哎”了一声，手在兜里掏了半天，摸出三张皱巴巴的十块，又数了四个五毛的钢镚，凑在一起递过去。硬币碰到小李的手心，凉丝丝的。
“要不……”小李突然把钱推回去，罚单塞进兜里：“今天就算了，赶紧挪到便民疏导点去，那边不罚款。”
老张头愣了愣，眼眶有点热：“这……这合适吗？”
“赶紧的吧，一会儿队长过来了，我可护不住你呵。”小李转身要走，又回头指了指老张头的茄子：“这紫茄子看相不错，给我来两斤。”
老张头忙不迭地称了茄子、蕃茄，还往塑料袋里塞了把香菜：“给啥钱？自家种的，拿着吃！”
“那咋行？”小李硬是把二十块钱塞进老张头手里：“规矩不能坏在我的手里！”
老张头捏着那张纸币，看着小李的背影融进市场的人流里。阳光透过梧桐叶，在蕃茄、茄子、蓊菜上洒下碎金似的光。他赶紧收拾起摊子，推着电动车往疏导点走去，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作者简介
祝辉，网名佬呆，江苏南京，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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